第4章重聚
關彧馨抱著女兒痛哭失聲:“你可算回來了,可算回來了!我還說讓你哥給你寫信,看看到底怎麼著,結果這就回來了!我這跟做夢一樣啊!”
林望舒也哭了。
她哭的不是那雲南農場的五年,哭的是她後來這煎熬的十幾年,哭的是媽媽跟前被嬌寵著的女兒在人家大宅門裡曆練成了低眉順眼的兒媳婦,哭的是家裡那種種的苦楚!
以前的她,不敢在關彧馨跟前哭,她還得幫襯著媽媽執掌起這個家,但是現在,她回來了,可以像一個小女兒一樣撒嬌,她的娘家還在,爸爸和哥哥們還在,他們疼愛她也包容她。
林望舒放聲大哭,痛痛快快。
這邊哭著時,大雜院裡各家各戶都聽到動靜,從窗子裡往外看,有的眼尖,認出來是林望舒,都七嘴八舌地說起來,很快林望舒爸爸也出來了。
林望舒一雙淚眼看過去,爸爸現在也就是五十多歲,鬢邊頭發半黑半白的,看著竟然還算年輕,她眼淚又忍不住往下落。
她哪想到,這輩子,她還能看到已經去世的爸爸啊!
林大靖看著女兒,也是禁不住抹眼淚。
他是老實巴交的人,家裡三個孩子就那麼一個女兒,當然心疼女兒,最近各地知青陸續有回來的了,他總惦記著這個事,時不時跑去知青辦打聽,可打聽不到消息,偏偏林望舒自從上封信後,一直沒來信,他晚上都睡不踏實。
現在好了,可算是回來了。
哭了一番,林望舒被讓進了屋,大雜院裡左鄰右舍也跟著過來林家,寒暄著說話。
隔壁胡嬸兒看著林望舒隻歎氣:“瞧瞧這孩子,在外麵可吃了苦,這是遭了什麼罪!”
其它鄰居也都七嘴八舌地問起來,也有的看著林望舒,歎氣說:“想當初咱們望舒可是咱們胡同數一數二的,出去一趟可倒好,都成什麼樣了,趕明兒讓你媽去菜市口買幾件新衣裳穿上,打扮打扮吧。”
其它人一聽,自然是讚同:“那可不是,老大不小了,我記得望舒得二十一了吧,商量好了嗎,什麼時候過門?”
旁邊的人便道:“望舒那對象可是好人家,望舒也是有福氣。”
更有人已經開始問了:“你那對象怎麼沒跟著你過來?什麼時候來看?”
林望舒:“誰知道呢再說吧。”
彆人見她這樣,明顯是不想提,也就開始打圓場,又說起彆的事:“隔壁胡同那個王家的閨女,去了湖北插隊,結果在當地結婚了,這下子可算是結合了,回不來了!你找了一個好婆家,回頭小轎車一拉,就把你拉四合院過好日子去了。”
等到大雜院裡大家夥都陸續回去了,關上門後,也到了一家子說話的時候了。
關彧馨拉著她的手,仔細看了一番,看她手粗了,看她身上那衣裳,眼淚差點又落下來:“這遭的什麼罪啊!”
乍一看就是農民進城了!
林望舒卻惦記起來兩個哥哥了:“我大哥呢?二哥還沒回來吧?”
林望舒的兩個哥哥,大哥林觀海今年二十六了,十幾歲跟著人家學廚,手藝紮實,現在在國營飯店裡當廚子,現在正準備著要結婚。
二哥林聽軒二十三,現在應該回來了?
關彧馨聽她提起兒子,也是笑了:“這也算是好事成雙了,你哥受單位器重,才漲了工資,一個月能有九十多塊了,這不,去天津開烹飪技術交流會議了,估計得過幾天回來,你大哥這眼看著就要結婚了,現在正攢著要做家具呢!”
提起林聽軒,她看看外麵,見沒什麼人,這才走進裡屋,拉開簾子:“出來吧。”
林望舒疑惑掉看著,就見簾子後頭,一個大概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出來了。
小姑娘眉眼齊整,烏溜溜的黑頭發,剪著劉海,紮著兩個辮子,衣服一看就是自己媽媽衣服改的,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她看到林望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小聲叫姐。
林望舒一下子便笑了,原來自己二哥已經回來了。
他那二哥,打小三節棍打得溜,又愛在護國寺文玩市場泡著,是一個好打抱不平的性子,結果差點當了少年犯,幸好下鄉了,給銷戶,去了鄉下。
可他那性子萬年不改,因為看不慣欺負女知青的大隊長,打抱不平,惹了麻煩,自個兒跑出來了,他下鄉支隊的人就要抓他,給告到了北京。
他也不敢回來,就到處亂躲,這是去年的事,趕上去年事兒多,到處都亂糟糟的,誰管誰呢,他摸打滾爬,連要飯再撿垃圾,偷鑽人家貨車裡,終於跑到了河北。
到了河北後,恰好救了一姑娘,那姑娘本來是北京人,打小兒被拐到了邢台,之後跟著養父母去唐山,結果遇上大地震,自己跑出來,又被人販子給拐了。
他哥哥救了這姑娘後,算是遇到一燙手山芋,也不知道給她擱哪兒,最後帶回家了。
那姑娘就是眼前的寧蘋了。
寧蘋其實已經十七歲了,隻不過營養不良,發育得晚,才顯得特彆小,她當然沒地兒去,就隻好在他們家養著。養了一年半載,趕上政策好,林家幫她找到了爸媽原來的單位,給她落實了戶口,出去上班住宿舍,這才離開他們家。
寧蘋是好人,但命不好,後來男人因為偷雞摸狗罵街,得罪領導被開除了,沒什麼收入,都是她一個人支撐著家,可她日子再難,二哥出事後,她還是時不時去探監,包了餃子帶過去給自己二哥,也會過來幫襯著照顧孩子,幫了不少忙。
林望舒心裡對寧蘋感激得很,她也多少猜到過,其實寧蘋一直惦記著自己哥哥的,隻是哥哥那個人,就是一純爺們,年輕時候哪有這心思,加上寧蘋年紀小,他也沒往那裡想。
寧蘋自己一個年輕姑娘,沒人做主,當然更不好意思提,就這麼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