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扶光被梧桐帶到了暫時屬於她的客房。
大概是因為揍敵客的主宅麵積夠大,內部的區域劃分也跟常規家庭配置完全不同。
並不是按照寢區、生活區、辦公區之類的功能進行分配,而是給每位家庭成員,都單獨劃了一整塊私人空間,任由他們自行改造。
理論上,揍敵客隻有晚餐的時候,才會全家人都齊聚一堂。
這被視為必須遵守的、重要的家庭活動。
至於其他時間,揍敵客們除了訓練和工作之外,大多都會待在自己的地盤,鑽研自己的個人愛好。
好消息:睡覺的時候,不用被世界最頂尖的一家暗殺者包圍。
壞消息:跟伊爾迷成了僅有一牆之隔的鄰居。
因為扶光是伊爾迷帶回來的客人,她自然也被默認,安排到了伊爾迷的私人領域。
據說在此之前,伊爾迷甚至都沒有規劃“客房”這個概念,還是這一次,為了扶光,才臨時收拾了一個房間出來,布置成寢室的樣子。
感覺這隻大黑貓就差沒把“我沒朋友”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考慮到揍敵客那些花樣繁多的各種訓練室,扶光也不太想知道,這間房之前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她表示自己想要一個人休息一會兒L,讓女仆和管家都先行離開後,第一件事,就是檢查屋裡有沒有針孔攝像頭和竊聽器。
她動作熟練得,都忍不住要心疼一下自己。
畢竟這個虧,扶光早在多年前的天空競技場,就已經吃夠了。
甚至時至今日,每次想起當時的場麵,她都會忍不住拳頭一硬,想去把罪魁禍首再打一遍。
結果沒檢查出不該有的東西,倒是該有的東西過於齊全了。
梳妝台上,是雖然沒怎麼聽過牌子,但一看包裝,就覺得便宜不了的護膚品和化妝品,瓶瓶罐罐的,塞了個滿滿當當。
從側門延伸出的衣帽間,同樣被沒有標簽的服飾所填滿,四季分明,按照不同的顏色與款式區分開,全都是嶄新的、完美貼合身型的尺碼。
客廳並沒有配置常見的沙發,取而代之的,是厚絨毛質地的手工地毯,奢侈地幾乎鋪滿了整個房間,讓人可以赤腳踩在上麵,也能隨時席地而坐,很適合坐在地上看書,或者倒頭小憩。
唯一違背了這番“又好又貴”的揍敵客理念的家具,便隻有那張,雖然尺寸正常,但和整體環境相較而言,就顯得有點過於局促的單人床。
床上還圍了一圈枕頭、靠枕、抱枕、玩偶之類的東西,擠擠挨挨的,占滿了邊角,幾乎隻留有允許容納一個人躺下的空缺。
這顯然不是揍敵客管家的風格,也不是伊爾迷慣常的品味。
——是扶光的習慣。
她經常坐在地上看書,也因為從前總是做噩夢的緣故,討厭太大的床,睡覺的時候,喜歡用枕頭和玩偶把自己圍起來,製造出被包裹在懷裡的
安心感。
在天空競技場養成的習慣,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時隔五年,伊爾迷竟然還記得清清楚楚,甚至特意安排管家這樣布置,扶光很難評價。
但似乎比起“感動”,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貓是不是又要乾壞事了”的不妙預感更多一些。
而且,這些抱枕和玩偶的造型,總覺得有點太眼熟了。
扶光拿起一個仔細打量,隱約從記憶的角落裡,扒出了相似的款式——是她曾經在費利市網購過的。
隻是比起那個便宜的促銷款,這個玩偶雖然造型一致,卻沒有原本品牌的商標,做工、走線、用料都透著一股金錢的氣息,手感天差地彆。
不像是流水線生產,更像是手工定製的產物。
於是扶光的心情,徹底穩定成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了然。
……在她公寓裡放竊聽器和監控攝像頭什麼的,伊爾迷應該還不至於這麼直接觸她黴頭。
畢竟在天空競技場那幾年,她的反偵察能力都快被迫點滿了,那家夥比誰都更清楚。
不過,恐怕從她跟伊爾迷分道揚鑣後,揍敵客的情報員,估計就沒少盯她的銀行賬戶記錄和行動軌跡。
不然伊爾迷也不可能,會剛剛好在幻影旅團占據她公寓的節骨眼上,恰到好處地發來那條短訊。
扶光恨揍敵客的情報專家太能乾。
這也是她一直以來,不太想跟伊爾迷徹底撕破臉的原因之一。
哪怕能夠借助念能力的便利,不用受伊爾迷在武力方麵的威脅,但揍敵客這個盤踞在黑白兩道的龐然大物,卻不是能單純靠個人力量去抗衡的。
就算順利逃脫了,也很容易就被追查到蹤跡,還是擺脫不了麻煩。
更不要說,現在又多了一個幻影旅團在外麵等著她。
扶光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得暫時放棄退休計劃,重操舊業,找個能幫忙處理行動痕跡的老板。
去給獵人協會繼續打工?或者改天聯絡一下凱特前輩,看能不能跟著生物調查團,去哪個深山老林裡待一段時間好了……
扶光捏著小熊玩偶的耳朵,陷入沉思。
卻在此時,有人從外麵敲了敲門。
是伊爾迷帶了下午茶過來,端出主人家的體貼姿態,問扶光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
他看起來心情倒是不錯。
或許是因為,伊爾迷設想過很多種,扶光出現在枯枯戮山和這座宅邸中的場景。
如今,構思終於具現化為觸手可及的真實,果然也和想象中一般融洽,人物與背景嵌得嚴絲合縫,仿佛天生便渾然一體。
——就好像,她本就該生活在這裡。
於是感到滿足的黑貓,也愉快地晃了晃尾巴。
他對剛剛在會客廳發生的事,沒有絲毫心虛,或是想要辯解的意思,甚至還帶著一點期待地,主動詢問扶光,喜不喜歡屋內的布置。
這也是常常讓
扶光覺得無力的一點。
她搞不懂伊爾迷的思路。
伊爾迷其實是一個非常謹慎仔細的人,但凡他想要刻意隱瞞一些事,他是能做到天衣無縫的。
可他很少,或者說,幾乎沒怎麼想要對扶光遮掩自己的行為。
哪怕是在做壞事。
就像伊爾迷明明可以不複刻床上的抱枕和玩偶,假裝並沒有監視扶光的生活,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人一點。
但他不。
他偏偏要把自己攤開來,不管好的壞的,都明明白白告訴扶光,也從不掩飾他的目的,就像那一張張白紙黑字的合同一樣。
如果暫且不提伊爾迷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自信的話。
這甚至可以算是,在他的奇怪邏輯下,一種近乎特殊的真誠對待了。
扶光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沒有憤怒地去質問伊爾迷的行為,因為那不過是浪費情緒罷了,也不會對事態有任何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