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想讓黎舒陪。隻是黎鶴淵很舍不得這種和黎舒獨處的時間。外麵的喧囂熱鬨與他無關, 頂著為他祝壽的名頭,一個個心中都另有他想。如果沒有黎舒,這些所謂的大人物又怎麼會參與他一個沒長大的孩子的生日宴。
這些人都是衝著先生來的, 黎鶴淵知道, 正是因為知道這點, 他越發不想離開先生, 他總想著努力再努力一點,唯有這樣他才能離先生更近一點。
他不求名,不求利,隻求一個能更靠近黎舒一點的機會。
他的沉默顯然讓黎舒誤會了, 也是,再怎麼說現在的男主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又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大場麵,會害怕是正常的。黎舒抬手,本想揉一揉少年的頭發,目光觸及到少年那被精心打理過的頭發,隻得作罷。
“這次我陪你,下次你可得自己麵對了。”略有些遺憾的收回手, 黎舒對小少年說。
其實黎鶴淵並不害怕獨自去麵對那些人, 但黎舒開口說要和他一起簡直是意外之喜, 黎鶴淵一點都不想拒絕,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謝謝先生。”
“宴會上遇到誰都不必害怕,今天你是壽星,你才是最大的。”出門前, 黎舒最後叮囑了一句。
黎鶴淵心中一軟,外界都傳黎家家主冷血無情,手腕強硬,是個沒有感情的商場殺器,可他接觸到的先生根本不是這樣一個人。他溫柔、強大,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安身立命之地。
在黎鶴淵心裡,先生是最好的,是不可取代的存在。
大廳觥籌交錯,侍者端著托盤穿插在一眾賓客之中,旁邊的餐桌上擺放有精美食物,有打扮精致的女士聚在一起,捂著嘴發出低低笑聲。
男人們舉著香檳,找到需要交談的對象,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舉杯換盞,言笑晏晏,其樂融融表象下,一片凶流暗湧。
屋頂的燈發出絢麗光芒,燈光下,一切黑暗無所遁形,所有一切都是光鮮亮麗的,就像是外人看到的這個圈子的表層,內裡的汙濁都被深深掩埋。
嘴上說著恭維的話,看似和諧,實則每一句話裡都帶著試探,暗流洶湧藏在表麵的平靜之下,呈現給外人的,也隻有表麵的繁華。
宴會主角還沒出來前,黎家人身邊圍繞了很多人,這些人中,有些是合作夥伴,有些是競爭對手,還有些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
黎舒帶回來一個黎姓孩子,對黎家任何一個小輩來說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這其中,黎子嶽的壓力是最大的。
畢竟誰都知道,黎家現任家主黎舒無妻無子,而且沒有一點要娶妻生子的打算,如果一直維持這種現狀,那麼黎子嶽很有可能成為下一個拿到黎家權柄的。現在黎家主帶回來一個孩子,還辦了生日宴大肆宣告,這裡麵能說的,可就多了。
跟黎子嶽交好的人都很替他抱不平,隻是在這種場合下,有些話顯然不適合說,他們小心注意著黎子嶽的臉色,說話也小心翼翼的,生怕說到什麼惹他不快。
“大哥,真由著家主這麼做?”說話的人穿著一身黑色西服,眉眼下垂,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頹靡。他是黎舒那一輩裡最小的孩子,年紀比黎子嶽大不了幾歲,之前一直待在國外忙項目,最近才回來。
“都到這個地步了,我們還能叫停不成?讓他再高興幾天,你那邊聯係的怎麼樣了?”黎家大哥黎鬆抿了一口紅酒,眼中黑沉沉的,看不見光。
“聯係上了,果然和大哥猜的一樣,那座實驗室裡有問題,我安排的人最近成功打入內部了,具體消息很快就能傳回來了。”說到這個,黎縉眼中染上狂熱,“很快了,很快我們的計劃就能實現了!”
“那樣真是……再好不過了。”
黎鬆舉杯,黎縉與之相碰,杯中液體激起水花,激蕩,落下。
黎舒和黎鶴淵出來的時候,大廳裡氣氛很火熱,待看到黎舒和他身邊從未見過的陌生少年時,大廳裡氣氛陷入短暫的冷凝。
這個少年就是黎家主帶回來準備大力培養的嗎?他和黎家主之間真沒有血緣關係?聽說這個孩子在“風起”讀書,趕緊想想家裡有沒有適齡的孩子,有的話是不是可以借此機會和黎家搭上關係?
多個念頭在心裡轉過,麵上都說著恭維的話,不該露的心思半點也不會露出來。
先是對來賓介紹了一下黎鶴淵的身份,這相當於對外界宣告,從現在起,不管黎鶴淵的過去是怎樣,今後,他都將作為黎家的一份子生活,他的待遇,和黎家其他小輩的待遇將是一般無二的,黎家小輩該有的,他都會有,包括繼承權。
舉座嘩然。
太令人驚訝了,特彆是最後一點,這是一個血脈之上的時代,他們都不能理解,為什麼黎家主願意讓一個沒有黎家血脈的人擁有繼承權,難不成真像有些人說的,這個孩子身上其實有黎家血脈?
各種猜想不一而足,有些人不禁用隱晦的目光看向大廳前排的那些黎家人,他們這些外人都覺得黎家主的做法難以接受,那……身為直接利益相關的黎家人心中又該怎樣想?
雖然早有準備,但大庭廣眾之下聽到這樣的消息,黎家那些人還是覺得心中難以接受,就像本來一個蛋糕由八人均分,現在突然多加入了一個人不說,這個人還一下子分走了大半蛋糕,原本的八人肯定心中難以平衡。
長輩們還好,有足夠的涵養在這種情況下維持風度,那些年紀小一點的就很難做到了,這裡麵以黎子軒為首的人更甚。
黎舒親自帶著黎鶴淵下場認人,那些商界大佬們不管心裡怎麼想,在麵對黎舒的時候都是一副真心祝福的樣子,在雙方的有意維持下,一片其樂融融。
“小公子當真是一表人才,頗有黎總當年風範啊。”有人誇讚。
“十六算是半個大人了,小小禮物希望黎小公子喜歡。”有人送禮。
有人在一旁咬碎了一口牙,偏生什麼都不能說,隻能將各種憤懣壓在心底,臉上還要維持著笑容,一點真實情緒都不能外泄。
黎舒自然知道這些人沒多少真心,他也不需要他們的真心,隻要最終能達到他的目的就好。
一場宴會,展現人間百態,黎鶴淵跟在黎舒身邊,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什麼是權勢。
這種大型宴會一般是用來拓展人脈的,因為舉辦宴會的是頂層人物,能來參加的,都是家世雄厚、非富即貴的,相互之間多聊幾句,興許就能談下一大筆交易。
黎鶴淵雖然是宴會的主角,但他尚且年少,沒怎麼接觸過商場上的事,和這些人也聊不到一塊兒去,黎舒帶人認識了幾個重要的人之後,拍拍他的肩膀:“去和你同學們玩吧。”
“好。”
知道黎鶴淵的真實身份後,再麵對他時,有些人顯得局促不安,這些多是因為各種各樣原因在學校看他不順眼,有過單方麵小摩擦的人。
顧頤的態度倒是沒有變化,見黎鶴淵進來,上前勾住他的脖子:“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