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舒是一隻白狐,和隔壁山頭的狐狸家族不一樣,他從小就隻有自己一隻狐,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家族,從出生起,他就隻有自己。
年紀很小的時候,小狐狸總會幻想有一天家人能出現在自己麵前,就像隔壁狐狸崽子每次被欺負了都會有長輩出頭一樣,他的家人也會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麵前,告訴他,他不是有意被丟下的。
時間一天天過去,小狐狸懂得的東西越來越多,他也知道了,他的家人很有可能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時候,他和隔壁狐狸崽子打了一架,雖然他打敗了那隻有父母疼愛的狐狸崽,可是他也沒討到好。
他是以傷換傷,狐狸崽受傷不輕他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躲著一個偏僻的山洞裡,避免被隔壁山頭的大狐狸找到。
孩子受了這麼重的傷,父母怎麼可能不心痛,知道罪魁禍首是誰,怎麼可能不給孩子報仇?
或許是應景,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黎舒蜷縮在小山洞深處,第一次感覺到了憤怒與悲哀。
小小一隻狐狸蜷縮著,毛發早被雨水淋濕,一縷一縷纏繞在一起,淡淡的血腥味在山洞裡蔓延,雪白的毛皮凝結成了灰色,不斷有血從裡麵滲出來,狼狽極了。
天色暗沉,小狐狸強打起精神警惕周圍,他知道,從始至終,他都隻能依靠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麵的雨越來越大,雨幕衝散了小狐狸的氣味,給找小狐狸報仇的人帶來不少麻煩。
身上的傷來不及處理,血已不再流,傷口的疼痛卻一點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嚴重。
眩暈感一陣陣襲來,小狐狸強撐著才不至於閉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閉眼,他要對可能發生的一切做出最快反應。
雨聲裡,突然傳來腳步聲。
小狐狸匍匐在地,擺出防禦姿勢。
這是人走路的聲音。
小狐狸知道,隔壁山頭的大狐狸可以變成人形,它很熟悉這樣的腳步聲,經常伴隨腳步聲一起的,是男人溫柔的聲音。往往會有一雙大手,拖起地上的狐狸崽兒,動作溫柔的將狐狸崽抱在懷裡。
可是小狐狸也很清楚,這份溫柔,絕對不是給自己的。
布滿傷痕的腦袋擱在前肢上,耳朵豎起,不放過外麵一點兒聲音。
小狐狸眸色黯淡,他知道,自己這次很難躲過去了,一旦被那些人找到,他絕不會好過。
他不後悔,他一點也不後悔傷了那隻狐狸崽。在他的記憶裡,他受到的所有傷害幾乎都是那隻狐狸崽帶來的,如果不是有那些大狐狸,他怎麼會,怎麼會……
尖尖的狐狸耳動了動,小狐狸眼裡閃過一絲迷茫,這次的腳步聲,不太對。
可能是自己傷的太重感知出錯了吧,小狐狸懨懨地想,而且外麵那麼大雨,腳步聲有所不同也很正常。
這次,他能躲過去嗎?
躲不過去的話,是不是會像那些誤入山頭的人類一樣,被那些狐狸吸食殆儘,連靈魂都不會留下。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小狐狸動了動腿,想往裡邊挪一挪。
失敗了。
他能躲到這裡已經用儘了最後的力氣,傷口沒能得到及時的處理,現在幾乎不能動彈。
意識逐漸遠去,小狐狸在看到一道人影出現在洞口的時候,徹底陷入黑暗。
我是不是要死了?
意識遠去的那一刻,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托起,一同傳到耳邊的,是陌生聲音的淺淺歎息。
是誰?
小狐狸是在一陣溫暖中醒來的,迷蒙中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乾淨整潔的石壁。他轉動小腦袋,帶著一腦門問號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是一個很簡潔的山洞,明亮乾淨,沒有多餘的東西,他身下是一個石床。
動了動身子,小狐狸踉蹌著站起來,這才發現身下墊了軟軟的墊子,以及一間氣味清新的外衣。
是那個人留下的嗎?
他是被救了嗎?
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好好處理過了,沒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小狐狸小心翼翼動了動後腿,除了輕微的疼痛,已經沒有之前受傷時腿幾乎要斷掉的感覺了。
清洗之後,小狐狸再也不複之前的狼狽,白色一團站在玄色外衣上,越發顯得毛發潔白,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四周,說不出的靈動。
男人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小狐狸動作頓住了,支棱著耳朵,擺出一個防備的姿勢,看著男人一步步靠近。
那是一個很俊美的男人,烏發高束,劍眉星目,氣勢淩人。這個人和小狐狸以前見過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衣擺隨著男人的步伐晃動,小狐狸低頭看著那翩飛的衣擺,愣愣的。
就是這個人救了自己嗎?
愣神間,男人已經站到了石床邊。
“已經能站起來了,看來傷勢恢複很好。”
男人坐上石床,伸出手來:“讓我看看,傷口恢複的怎麼樣了。”
感覺到那雙不斷靠近的手,小狐狸下意識往後躲,眼中的警惕也越來越強。
他從小就沒接受過什麼善意,他還記得上一次又人做出這樣的動作是為了他的皮毛,他花了好大力氣才從那人手裡逃脫。
這個人……也是想要他的皮毛嗎?
“彆怕,”男人聲音低沉,覺察到他的瑟縮,語氣越發柔和,“我不會傷害你,你身上的傷該換藥了。”
小狐狸聳了聳鼻子,果然聞到一股藥味,他沒有因為男人的話放下警惕,反倒越發後退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