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知言接過袋子,她不再多話,從一旁拿起一塊豬肉放到案板上,手起刀落,剁了起來。
“哐!哐!哐!”
‘哐……’
許知言就站在一旁,巴巴看著王女士剁肉。
所以說具體幾點送,就要看對方什麼時候把東西全部處理完……
他忽然有些慶幸。
還好昨天沒接!
不然要在這剁
肉剁到四點,這誰受得了。
“哐哐哐……”
午夜裡,剁肉聲音格外清晰。
許知言站了一會覺得腿都麻了,忍不住換了個姿勢。
就在他以為今天能順利完成任務時,王女士一邊剁肉一邊開口。
“你到底和小飛說了什麼,他為什麼要放棄考研。”
許知言抿著唇,心想果然還是來了。
早在勸楚飛該行時,他就意識到,自己早晚有一天要麵對楚飛的家人。
畢竟楚飛能為了父母的期望考五年,差點崩潰。
這些壓力功不可沒。
聽著對方略有怨言的話,許知言冷笑一聲,沒有回答,反問道。
“我倒是還想問問,楚飛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呢。”
“哐!你說什麼?”
王女士沒收住力量,手裡的菜刀死死卡進了案板。
不等對方開口,許知言便一臉憤怒惋惜責備道:“我也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我和你一樣,都對孩子有很深的感情。”
先標明身份,拉進關係再說。
聽到這話,剛剛還憤怒的王女士先是一愣。
“你……你有孩子了?”
“當然!”
許知言舉著手機,拿出事先準備的許小花照片。
這次他可沒騙人,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怎麼也叫他一聲爸爸。
“我剛把女兒哄睡,就接到了訂單,一會兒還得趕回去。”
王女士看著眼前青年一臉幸福的表情,有些遲疑。
“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許知言可不會放過這個愣神的機會,繼續譴責道。
“可我真的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給楚飛這麼大的壓力。”
王女士下意識反駁。
“我和他爸這麼努力,就是為了供他好好學習……”
許知言搖搖頭,打斷對方。
“請問你的學曆是什麼?難道不按照你們規劃的道路來走,他的人生就沒有意義了嗎?”
“在你眼裡,孩子到底是什麼?是完成你夢想的工具人嗎?”
“你難道沒有發現,楚飛在送外賣之後變的快樂了許多嗎?他已經很久沒在你麵前那麼笑過了吧?”
不過許知言雖然說的痛心疾首,自己卻沒什麼感覺。
與楚飛的合作算是雙贏。
他沒有什麼被彆人的期待壓到喘不過氣來的經曆,甚至在短暫的記憶裡,好像都沒有人對他有什麼期待。
現在也不過是套用一些話術,來解放一下小弟。
雖然他內心多少還是會感歎一些,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於他而言,自己想要的東西必須要自己去爭取,但凡是落後一步,一切皆無。
許知言垂下頭,深吸一口氣,將一些不太好的記憶壓下去,抬頭望向王女士。
王女士被懟的退後半步。
她像個泄了氣的皮球,點點頭,轉過身去再次拿起菜刀。
“你說的對。”
“可隻有這樣,才是正確的正確的正確的正確的……”
“正確的正確的正確的……”
話到了後麵,變成了無休無止的重複。
許知言聽著越來越低的聲音,忽然意識到,再後麵的話不是王女士說的。
被嵌入他身上的楚老板也在說話。
彈幕見狀,紛紛議論起這驚悚的一幕。
【臥槽臥槽,這是什麼奇怪生物?】
【她還算人嗎?】
【算吧?不過得算倆。】
【所以小百萬都不害怕嗎?這廚房小的一批,要是對麵轉過頭來給他一刀,
傷害八成要拉滿。】
【噫……那些肢體在動!】
【我覺得這女人好像變成了錯誤之獸,但好像又不是?】
【錯誤之獸是從頭開始變的,目前還沒看到有誰殺到身體變異……】
【啊,好怪!】
這畫麵確實有些古怪。
但廚房太窄小了,許知言退無可退。
“正確的正確的正確的……”
忽然,王女士開口了。
“閉嘴!”
說完,她揮舞著菜刀瘋狂砍向案板上的肉。
從衣領中伸出的楚老板的手,也被砍掉了兩根手指。
許知言眼睜睜看著手指掉到砧板上,有一根被剁的稀巴爛,另外一根咕嚕咕嚕滾到一旁。
“哐!哐!哐!”
“哐!哐!哐……”
王女士狂剁了幾分鐘肉餡,終於安靜下來。
她絲毫沒注意到剛剛砍掉手指的手正在流血,而且傷口處似乎正在向外生長著什麼。
許知言見她把手指混著肉餡一並倒進盆裡,忍不住咂咂嘴。
總算知道那天謝玲伊吃到的手指是哪裡來的了。
真不知道他和借命人到底誰更倒黴。
見王女士總算冷靜,身上的楚老板也不再開口後,許知言嘗試從對方嘴裡套一點話出來。
“為什麼楚飛繼續上學,就是正確的事?”
其實他已經隱約猜出了幾分。
這個詭異小區裡的所有人,似乎都被約束在了一個條條框框中。
大家隻能做‘正確’的事情。
像楚飛這種遲遲達不到‘正確’標準的人,就會變成怪物……錯誤之獸嗎?
看著王女士領口處伸出的手,再被剁掉兩根手指後,重新長出了新的手指,和王女士越發慘白的臉。
許知言覺得自己可能知道為什麼王女士這麼瘦了。
她每次砍掉身上不屬於自己的部分,對方都會再次汲取她的生命力,來生出肢體。
王女士沒回答。
反而問起另外一個問題。
“你覺得一個母親保護孩子是錯的嗎?”
“沒錯。”
許知言想也沒想,給出了肯定回答。
這個回答似乎給了王女士些許力量,她的臉色好了不少。
而令許知言驚奇的是,她身上屬於楚老板的部分,竟然萎縮了一部分。
這算什麼?語言的力量?
大概是覺得許知言是真心對待自己的兒子,王女士思緒淩亂,斷斷續續說起一些事。
“我不殺他,他就會殺了兒子。”
“我也不想的,我知道這是錯誤的,這不正確……不正確。”
“可我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殺他……”
“我要保護孩子。”
“我是正確的。”
“……”
許知言通過這些斷斷續續的話,差不多拚湊起了楚飛家的事情。
楚飛必須要做的正確事情,就是考研,可他遲遲考不上,所以整個人徘徊在崩潰邊緣,成為了‘錯誤’。
楚老板為了‘正確’,決定大義滅親,然後被王女士反殺。
王女士現在的狀態,八成就是介於‘正確’與‘錯誤’之間,不算完全的人類,也不是真正的錯誤之獸。
十小時啊……
許知言忽然發現,自己有可能錯過了四個小時的獎勵時間。
縱然楚飛帶來了很多利益,可他還是忍不住有一點心痛。
很快,要跑腿送貨的肉餡處理好了。
許知言看著身體畸形的王女士,忍不住琢磨。
她現在徘徊的原因是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如果有更多的人來告訴她,她是正確的,那麼是不是就會恢複人形。
而相應的,如果有人告訴她,她是錯誤的,那麼她就會成為錯誤之獸。
就在許知言在料理台前整理外賣時,又有人來敲門了。
“咚咚咚——”
王女士沉默收起菜刀,拖著臃腫的身體去開門。
許知言老實在廚房整理東西,沒有出去,畢竟大晚上能來的,應該是很親密的人,他一個跑腿的出去好像太不太好……
但進門的人顯然不那麼想。
“砰!”
“啊——”
爆炸聲和王女士的尖叫聲同時響起,預示著來者不善。
許知言快速放下打包好的肉餡,趕到了客廳。
王女士的腿被削掉了一半,癱在地上,生死不明,隻有身上屬於楚老板的肢體瘋狂擺動著,嘴裡發出‘啊啊啊’的叫聲。
入侵的兩個人背對著廚房站著。
一人穿著門衛製服。
另外一人滿頭銀發,手持雙頭刀,站的筆直。
雖然是熟人,但許知言看到這配置,一顆心還是懸了起來。
兩人聽到腳步聲,迅速轉身。
尤其是西楠,他的攻擊快於思想,雙頭刀已揮至半空。
卻又在看到許知言的時候,生生停住。
許知言沒事人一樣站著,像是絲毫不在意西楠差點落下的攻擊。
他的目光落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是上次在他麵前捏爆怪物的門衛,比西楠還要難搞的笑麵虎甘靡。
“哎呀!又見麵了!”
甘靡雖然身高不低,卻長著一張人畜無害的娃娃臉,笑眯眯地十分討喜。
“這次我可不會再讓你跑掉。”
他微微睜開了一點眼,眼底泛著凶光。
“你是第一個無視我帥氣登場的人。”提起這個,甘靡的聲音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誰知許知言眉頭一皺,喃喃道。
“什麼?帥氣登場?”
他是錯過了什麼東西嗎?
對麵,甘靡聽了這話,有些笑不出來。
那晚上粉紅色小電驢向著遠方駛去的畫麵再次出現,提醒著他在直播裡丟人的社死瞬間。
不過最後,甘靡搖了搖頭。
“沒什麼。”
“等我處理完了錯誤之獸,就來處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