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我大哥，我們對你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與心痛。
“我現在有著不得不上船的理由，所以需要你的船票，我想知道，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幫上忙的？”
許知言斟酌用詞，把自己的意圖掩蓋好，打著幫忙的旗號，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大善人。
小脆骨多聰明，一下就聽出了許知言的想法，簡單翻譯了一下。
“哢哢——”
我大哥想要你的船票，開個價吧！
亡靈聽完翻譯，抬起頭來，一枚充血的眼珠從頭發下露出來，打量著正在說話的青年。
許知言大方讓亡靈看，絲毫沒有被嚇到，區區一枚充血眼珠，他天天沐浴在安全屋奇形怪狀的怪物堆裡，早就能無視了。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亡靈的回答。
“哢……”
這句話說完，眼前的亡靈將手中的白骨放到地上，向後撤去。
時間開始緩緩移動。
“他說了什麼？需要幫忙嗎？”許知言迫不及待問小脆骨。
盯著正在寫字的白骨手，許知言看到上麵的內容，感覺有些意外，但想到方小姐的職業，他又覺得理所應當。
[它說不要上船，上了船的普通人不可能再活著回來。]
就算變成了怨念深重的亡靈，可方斯斯在恢複理智後，仍舊選擇勸阻想要上船的路人。
許知言心情複雜。
在某種情況下，高尚的品
格真的可以突破本能的驅使，讓她在這種情況下，也仍舊能夠保持自我。
眼看著時間要恢複正常，許知言連忙收起了小脆骨。
二手商店的燈光閃爍了幾下，很快，燈泡恢複了原先淡黃色的暖光。
方老師剛剛站著的地方，有一灘水漬，正散發著難聞的味道，像是被海水浸泡了很久的死魚。
老板織毛衣的手不停，好像鼻子壞掉了，完全無視了這股怪味。
不過她嘴裡的話，許知言總算能聽清了。
“我侄子有天遇到一個步行來登船的人，他告訴我，這個人是去工作的。”
“方老師來的很早，比登船時間要早得多，上船前得知了奇怪的事情，把船票贈與我後，就自殺在店外麵，她寧願死也不願意上船，後來我聽說，她的身份家庭教師，白少爺你聽說過嗎？”
“他的父親是最有錢的富豪，每年都要舉辦人魚觀賞，在利維坦號上開狂歡派對……”
信息量太大，許知言安靜聽著，基本明白了前因後果。
所以老板才說，船票的主人可能不那麼想上船，但就算如此，她也依然把船票遞了過來。
他靠在櫃台旁，望向低頭織毛衣的老板，總覺得對方看上去有點心虛。
“老板，所以你應該知道怎麼幫她吧？”
許知言試探著開口。
老板聽到這個問題，忽然身體一震，扔下毛衣針大聲反駁起來。
“我可不知道要怎麼幫她！你不要亂說。”
看著情緒激動的老板，許知言笑了笑。
“你果然知道亡靈的事。”
他就說為什麼這任務來的這麼輕鬆，他隨口一問老板就把船票給他了，但結合了接到船票就會被纏上的設定，那麼最先被纏上的應該二手店老板才對。
但是方老師沒有對這個無辜的老太太下手，而且看樣子，對方似乎和老太太相處的很融洽。
“讓我猜猜看，你應該是拿到船票後也接到了詛咒，但是方老師沒有殺你。”
“雖然你們沒法溝通，但莫名關係還不錯？你這裡怪事應該不少，她是不是經常會幫你一些忙？”
碼頭人員魚龍混雜，什麼樣的人都有。
這地方屬於副本內，除了人類外，還會時不時冒出點怪物，危險異常。
所以，老板才會在他詢問船票的時候，直接就把東西拿出來，要知道在進門時，老板說的可是‘不買彆摸，出售概不退換’。
她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這裡的東西要交錢後才能摸摸看，他的這身打扮根本不像是能買到什麼東西的人，老板絲毫沒有懷疑，怎麼就能直接把東西給他呢？
而且，方老師亡靈出現又離開後，會留下帶著怪味的水漬。
這味道刺鼻無比，可二手店老板愣是像沒事人一樣。
此時老板也意識到了自己說漏了嘴。
她彎腰撿起剛剛丟在地上的毛衣針，皺巴巴的臉上的滿是凝重，緊抿著嘴沒有說話。
“大家都是生意人，彆緊張嘛。”
許知言彎腰趴在櫃台上，支起一條胳膊撐著臉，表情似笑非笑。
“我剛剛見過方老師了，我們交流的很愉快，我想幫她，所以您能否把更詳細的事情跟我說一下，不然我可幫不了她。”
老板坐在椅子上，低著頭許久沒有回答。
等了足有五六分鐘，她才像是消化了許知言的話，疑惑著問。
“你真的要上船？非上不可？”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很重要。
“倒也不完全是非上不可，但如果沒什麼問題，這個船我應該是上定了。”
許知言沒把話說的太死。
二手店老板聽完，站起身來，帶著許知言來來到店鋪側麵的小倉庫。
她從倉庫裡拿出一塊懷表，遞給了許知言。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害了她。”
“但這麼多年來，從這裡登船的普通人，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蒼老沙啞的聲音裡帶著恐懼。
方老師得到的消息，就是她給的，她也不希望更多的人登船，可惜無濟於事。
所以當方老師在店鋪外麵自殺時，她先是震驚，隨即是自責，她認為自己如果不說的話，這個年輕的老師可能還能繼續活下去。
“我替她收屍，把她的屍體丟在了大海裡。”
年輕新鮮的屍體墜入淺海，腐爛的皮肉遭到魚蝦啃食，殘骸又成了海藻生長的溫床。
接過船票的老板果然成了下個被詛咒的人。
但意外的是，變成亡靈的年輕老師沒有殺她，隻是每天安靜的躲在角落裡，甚至在店鋪遇到搶劫的時候，方老師還幫她把強盜趕跑了。
終於，老板翻閱了無數的舊書，找到了讓亡靈解脫的辦法。
“真正被詛咒的是拒絕上船的人。”
“利維坦號登船人數有限，每年的職業都不一樣，如果有人願意替代她的身份，那麼她就能被解放出來。”
所以她才會在得知有人想上船時，猶豫著拿出船票，反正這個人上船也會死，那不如幫幫彆人。
許知言聽完這話，忍住不要讓自己嘴角翹起來。
雖然看上去這個家庭教師的身份也不是很好，還挺高危的，但如果能從NPC這裡獲取身份，那肯定會比他自己瞎裝要強很多！
看著想要阻止路人，最後失敗的老板，許知言想到任務備注說明，心下了然。
‘遊走在犯規邊緣的玩家才能找到的二手商店’
原來，這個犯規邊緣，不僅僅指的是玩家，還有NPC。
在參與了噩夢小區中，NPC培育相關的事情，許知言發現自己好像有些能從主係統的角度去分析任務存在的原理。
NPC店老板原本應該隻是個普通商販，但她有了不該有的念頭，想要阻止無辜路人上船，並且也這麼做了。
主係統怎麼會允許有NPC不按照規則辦事呢？
於是方老師無法擺脫自己的命運，慘死在二手店外，老板也受到了詛咒，即將死亡，但方老師在變成亡靈後，也依然不是那麼執著於殺人，反而陰差陽錯和店老板成了朋友。
那麼在NPC無法處理的事情出現後，登入的玩家就會找到相關線索，替代主係統進行不良NPC清理。
到時候方老師亡靈被除掉，親眼見過不登船的人死狀後，二手店老板也受到了敲打，不會再在遇到路人的時候多嘴些什麼，安心經營。
多麼精妙的計劃！
許知言忍不住又想罵兩句主係統了。
摩挲著手中的舊懷表，他疑惑地望向老板。
“這是什麼？”
“你不是要替代她嗎？這是白少爺的照片，你得認一認。”她站在陰影處，提起白少爺的時候，聲音有些發顫。
許知言點點頭心中一喜，知道二手店老板應該是想要幫他一把，隻是還沒打開懷表蓋子，就聽到老板說出了略有些驚人的話。
“這塊懷表是十幾年前收來的…他，他的容貌，和方老師資料裡的一模一樣。”
原來，老板在方老師死後，就把所有的遺物都燒了，可當她看到裡麵白少爺的照片時，發現這照片與自己十幾年前收到的照片竟一模一樣，沒有半點區彆。
她無法想象，怎麼會有人整整十多年，容貌沒有一點變化。
怕許知言不信，她還努力解釋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父輩親友之類的，但我可以確定，這就是一個人！因為就算是再像的兩個人，也不可能連痣都長在同一個位置！”
許知言愣愣聽完，沒吱聲，隻是安靜地打開了手中的懷表。
一張黑白照片出現在懷表裡。
與他猜測的一模一樣，照片中的人他熟得很。
正是看起來十五六歲的白燼。
不似安全屋裡莊重威嚴充滿神性的正主鬼神，也不像八百個心眼子無處安放的變態畫家，雖然年齡上與小瞎子有些接近，但照片裡的人，氣質截然不同。
少年白燼眉頭皺著，眼神淩厲，整個人帶著不可一世的鋒芒，滿身貴氣逼人，右邊耳垂上的三顆痣就是老板判斷出他這麼多年沒有變化的證據。
許知言看著這個帶著點稚氣的白燼，忍了半天沒忍住，忽然彎腰笑起來。
年輕、傲氣、有錢……
媽的，就算年齡存疑，單憑這清澈愚蠢的眼神，看起來也太好忽悠了，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等到笑夠了，他摸了摸中指上的金色圓戒，抬頭望向二手店老板。
“老板，雖然我很願意幫忙，但是你看我現在的行頭，可能不太像一個家庭教師，不知道你能不能再提供給我一些幫助。”
老板疑似是個好人，亡靈也是個好人，但他真的需要一些幫助。
他從口袋裡摸出二手船票，把方老師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也從上麵刮掉。
【姓名：▇▇▇】
從現在開始，他就是從兩年前等待在這裡的，屬於白燼的家庭教師了。
他相信有圓戒在，隻要見到少年白燼，一切就會迎刃而解。
“您知道這些肥羊……不，少爺小姐們什麼時候來嗎？”許知言問。
二手店老板翻找著能用的東西，氣喘籲籲地回答：“今晚上，今晚上他們就會開始陸續抵達，對了，你要用什麼身份上船？要穿裙子嗎？”
許知言一愣，連忙擺手：“不！”
他才不會穿裙子呢！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