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理力爭之後, 許知言總算是沒有真的把自己裹成一個球,淺淺套了點衣服,外麵穿了件披風。
少年白燼有些不滿意。
但麵對這個以已經開始以家庭教師自居的人, 他好像又沒有辦法,隻能先去換衣服準備出發。
可他剛去偏廳換完衣服回來時, 就看到許知言在房間裡轉悠著, 嘴裡念念有詞。
許知言正在物色有什麼能用到的物資可以帶走。
在昨天接到係統通知,上船之後所有的生活物資都要自理的情況下,他莫名有了危機感, 換好衣服之後就開始在房間裡尋找。
什麼水果榛子毛巾, 他全都要!
“白少爺,這是什麼?黃色蘋果?老師從小家裡貧困, 沒吃過呢……”
“你拿走吧。”
“小白, 這個又是什麼?圓潤外殼裡麵……”
“拿走。”
“白燼, 這個……”
“拿走!不用再問我!”
白燼被逼的忍無可忍, 最後氣衝衝指著房間, 嗬斥道:“你想要什麼就隨便拿,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
用最狠的語氣說最慫的話。
許知言點點頭,滿意地笑了, 手上動作不停, 主要搜刮的還是吃食。
雖說船上會對客人們不限量供應食物, 他有了新身份後應該不愁吃喝, 可總歸是多準備一些好。
最後看著換好衣服的白燼,許知言湊過去,表情略帶疑惑伸出了手……
方才還心不在焉整理著領帶的白燼, 瞬間渾身僵硬。
從剛剛他換好衣服開始, 眼神就一直若有似無的從鏡子裡偷偷尋找著許知言的影子。
他看著對方像個沒見過世麵的猴子一樣, 幾乎將房間裡能吃的東西掃蕩一空,心情稍微複雜。
果然是個下等人嗎?
可眼前這個人雖然散發著下等人的氣息,但從外表來看,與他所見過的上等人幾乎沒有任何區彆。
結果還沒等他繼續在腦海中,對這個新老師挑挑揀揀,對方的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你,你要乾什麼!”
白燼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質問起來,但泛紅的耳根和結結巴巴的話出賣了他內心的緊張。
接著,他看到許知言細長的手指從他的肩膀往下滑……劃到了他的背心口袋旁,輕輕一挑,將一根金色鏈條連同後麵的黃金懷表拽了出來。
“小少爺,這……咳,這個我認識,我就是想問問你,這個東西能不能和我換一下?”
短短一段時間,許知言對白燼的稱呼換了六七個。
說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來從店老板那裡得到的懷表,小心按了一下上麵的開關。
“哢——”
老舊的懷表打開,裡麵夾著一張黑白的照片。
看少年一臉懵,他把照片拿了出來,放進黃金懷表中,又將二手舊懷表塞回了白燼的口袋。
“你也不想老師用一塊壞的懷表吧?”
他嘴上說著,垂下的手則顛了顛懷表的重量……嗯,挺沉,應該是純金的。
白燼抿著嘴唇半晌沒有說話。
他怕自己一開口,心臟就會從嘴裡跳出來。
天啊!這個下等人的懷表裡,為什麼會有他的照片?難不成對方之前說的兩年前沒來的家庭教師的事情是真的?
他覺得腦子有些混亂。
一開始白燼隻把許知言當成了騙子,但他實在是喜歡,不想放開對方,所以才出手將人留住。
許知言可不管那套。
他見白燼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任由他把黃金懷表拿走,對其評價又高了零點幾分
。
雖然很想多問一些關於遊輪相關的事情,但依照他的經驗,切片們通常也有限製……算了,沒有安全屋屏蔽,萬一問到什麼觸怒主係統神經的事情,恐怕會翻車。
看了眼時間,已經老實不少的青年沒有再皮一下,提議道:“已經快到時間了。”
許知言拿出一頂厚重的假發帶上,隻要低下頭,粗糙的劉海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絲毫不會引起彆人注意。
白燼沒有阻止,似乎還有些喜歡許知言的這一舉動。
兩人離開旅館,在傭人的簇擁下,來到碼頭。
今天是登船的日子。
碼頭上格外熱鬨。
往來的貨船都向兩邊靠,給最中間的利維坦號讓出地方來。
工人們也是一樣,在碼頭上作為底層工蟻的工人們,全都消失不見,被趕到了看不見的角落,生怕臟了貴客們的眼睛。
利維坦號是一艘蒸汽輪船。
全長幾百米的遊輪體型巨大,它被刷成白色,一排冒著黑煙的煙囪樹立在船身之上,格外顯現。
許知言垂著頭跟在白燼身後。
可能是由於穿著過於樸素,導致他看上去也確實和周遭的傭人沒什麼區彆。
身邊路過的人多了一些,他用餘光悄悄打量著即將登船的客人們,耳朵也不斷收集著客人們交談時流露出的信息。
白燼看許知言似乎很好奇,趁著周圍人不算太多,把他拉到了角落中,一臉嚴肅:“利維坦號有很多秘密,不是下等人可以接觸的,你上船之後一定要老實,就待在我的……我們的房間裡,哪裡也不要去,然後等到下船。”
許知言收回打量著其他客人的目光,一臉天真:“為什麼?出去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嗎?”
沒想到白燼會主動提及遊輪有秘密,他試著引導對方告訴自己一些,如果對方主動說出來,那應該不算他問的吧!
被反問的少年眉頭皺到了一起。
當然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這還用問嗎?
但他不能說。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告訴下等人。
少年白燼憋了半天,才堪堪憋出了一句:“船上很多地方下等人不能去,隻有客人們才能自由通行。”
客人……
許知言微微挑眉,咀嚼著這兩個字。
家庭教師不算客人嗎?
白燼見他還想問什麼,暴躁地扯過對方的手,把人拉近了一些,警告道:“我帶你去兌換身份手環,你在船上的每一分鐘,都不要把手環摘下來。”
他說的很嚴肅,雖然沒有言明結果,但僅憑他克服了害羞把人拉過來,就足以說明身份手環的重要性。
其實白燼此刻有點後悔,他開始猶豫帶許知言上船是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另一邊,許知言見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隻能無奈點頭,表示自己會老老實實的,哪裡也不去。
兩人從角落折返到回道路上,繼續前往登船處。
見白燼走的很猶豫,他時不時還會小聲問一句對方。
“那個穿藍衣服的夫人是客人嗎?”
“是的。”
“那個帶鑽石項鏈的呢?”
“不是。”
“那個叫戴什麼維斯的。”
“是。”
“那個……”
白燼雖然會狠狠地瞪他,但最後總是能給出答案。
很快,低頭走在路上的許知言發現了一個古怪的事情——這些客人們辨識度很高。
不僅僅是從著裝以及人們簇擁著時的主次判斷,在連續觀察了幾個人後,他發現,即將登船的人雖然很多,也都穿著昂貴的衣物,但能被白
燼點頭稱為客人的,就隻有一小部分。
他們的統一特點是年輕漂亮。
是的,非常籠統,卻又讓無數人類追捧的特點。
登船的路才走了一半多,許知言就看到了各種膚色的客人,不管是肌膚白到幾乎要透明的金發碧眼客人,還是擁有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搭配黑發黑眼的客人,甚至還有皮膚黝黑五官無比立體宛如雕塑的客人……
所有被白燼承認為客人的,不論男女,國籍如何,名字是否拗口,看上去全都二十歲左右,擁有驚人的美貌。
而剩下的,跟隨在客人們身邊的人,不管怎樣打扮,多少還是有些遜色。
等快到登船地點時,許知言基本已經可以從美貌來辨認出客人了。
而且他還發現了一個小插曲。
雖然少年白燼一直冷著一張臉,悶頭往前走,可這些客人們在看到白燼的時候,全都會對著他微微頷首。
許知言看了眼身側的少年,心裡給對方的身份打了個問號。
這次鬼神切片身份是什麼呢?
總覺得有很多秘密。
登船地點前,客人們紮了堆。
有一撮人正在登船地點前的空地上,接受著其他客人們的恭維,顯然在客人們中,他們也擁有極高的身份。
而令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他們在看見白燼後,紛紛與恭維的人打了個手勢,向著白燼和許知言的方向走來。
白燼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
他側過身去,低聲對許知言說:“檢票處就在前麵,你先上船,去甲板上等我。”
那幾個客人珠光寶氣俊美非凡,一看就不太好惹,許知言當然是乖乖聽話,悄悄脫離白燼身邊,獨自前往檢票處。
很快,他身後傳來了幾人交談的聲音。
“白少爺,您來了!”
“很抱歉我應該去碼頭外迎接您。”
“我們在這等了好久,還以為您要晚一會兒,剛剛和船長說了啟航時間推遲……”
每個客人的聲音都十分悅耳動聽,似乎僅僅是聽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然而回答他們的是白燼冰冷的聲線。
“不用,按時起航。”
幾個人也不惱,身形高大的金發男人笑著點頭,好像完全以對方的話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