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人魚遊輪(2 / 2)

不愧是服務上等艙的侍者,真是訓練有素,許知言默默地想。

他把書隨手一丟,走到收拾垃圾用的餐車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試圖套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你在這乾了幾年了?”

侍者一頓,比了個二的手勢。

許知言點點頭接著說:“真是麻煩你了,家裡的小少爺不聽話,白天不吃飯非得吃宵夜。”

侍者聽完渾身一顫,把頭搖的像撥浪鼓。

又隨口問了兩個問題,許知言發現這個侍者隻會搖頭或者點頭,竟然一個字沒說。

他不禁有些納悶,難道還有什麼服務規則晚上不能說話?

能在這裡服務的侍者大都很有眼力勁,在收拾完餐盤後,侍者離開前,忽然對著許知言張開嘴,擺了擺手。

看到對方嘴巴裡的景象,許知言臉色微變。

對方沒有舌頭。

不是那種天生畸形的沒有舌頭,而是從舌根處被直接剪斷,顯然是人為。

看著侍者推車遠去的身影,許知言開始思考,白燼口中的下等人,到底是什麼範圍。

翌日,清晨。

本想著不再失約,和白燼打個招呼的許知言,眼看著時間已經到了六點多,外麵往來的侍者忙碌起來,他有些安耐不住想要出去。

不過已經過了被小切片感動到的那幾十分鐘,讓他為了一個約定在這裡老實待著是不可能的。

沒有什麼比任務更重要!

隨手找了張紙,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一會回來’躍然紙上,塞進了臥室門縫。

要不是昨天小白燼的真誠攻擊了一下,他恐怕紙條也不會留。

許知言換好家庭教師套裝,從房間的抽屜裡摸出一副沒有度數的金框眼鏡,拿著自己的手杖,笑眯眯出了門。

現在是利維坦號在駛向遠海的第二天。

據說前一天,利維坦號都在各個碼頭停泊,接待客人,按照碼頭的數量來計算,這次總共登入遊戲的玩家有二十四人。

至於現在有多少人在船上,還真不好說。

海麵依舊平穩,但現在是早上,霧氣正濃,許知言站在過道上,四周能見度不是很高。

整個上等艙附近安靜又嘈雜。

錯亂的腳步聲不停歇,卻沒有一句話,詭異的很。

每個房間門口都有一個侍者,等待著艙內客人醒來後,搖鈴召喚。

許知言打量了一下自己房間門口的侍者。

對方穿著和昨晚上來收垃圾的人一樣的製服,高大的身材和滿麵笑容有些不那麼搭配,手上帶著透明手環。

從侍者咧著的嘴角裡能看出,對方也沒有舌頭。

許知言不再問關於違規者相關的事情,反倒問對方:“你知道有哪個服務生字寫的好看嗎?我需要找人幫我代筆一封信。”

既然不能說話,那就找會寫字的。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超出侍者的業務範圍。

但作為從上等艙出來的人,哪怕不是客人,一切都會被得到滿足。

侍者比劃了半天,許知言才明白過來,對方的意思是去找人,但是需要等一等。

一聽能找到人,他大手一揮,表示為了節約時間,現在就可以跟著去,就和後廚都是廚子一樣,侍者聚集的地方肯定也都是同職業的人,這不事半功倍。

約摸著二十幾分鐘後,許知言被對方領著七拐八拐,到了一個位於遊輪中層的船艙裡。

這裡看

上去像是侍者們休息的地方,雖然隻是普通的上下鋪,卻比蒸汽輪機裡逼仄的環境要好很多。

與安靜的上等艙不同,侍者休息的地方熱鬨了不少。

起碼在這裡,不是所有人的舌頭都被割掉的。

啞巴侍者將許知言領到房間最裡麵,一張吊床前,和吊床裡的人比劃了一番後,急急忙忙地走了。

許知言表情很緊繃。

還沒靠近吊床,他就聞到了一股體味,不太好聞,有些惡心。

不過令人驚喜的是,吊床裡的人有舌頭。

“一大早就這麼麻煩……讓不讓人睡覺了。”一個絡腮胡子大叔從吊床上探出頭來。

作為古怪味道的散發者,他好像絲毫聞不到自己身上的怪味。

許知言也沒多廢話,更不會在這種時候用語言攻擊對方的缺點,淡淡開口道:“你是上等艙的侍者嗎?我需要有人幫忙寫一封信。”

“我當然是上等艙的人!”

絡腮胡子從床上翻下來,抓了抓脖子,望向眼前年輕人的手環。

藍色的。

是特定服務於某個客人的下等人。

他心裡有了結果,表情也收斂了一些,能夠得到藍色手環,那就意味著這人對客人比較重要。

再次細細的打量了一下許知言,見對方身形瘦弱,擁有不輸客人的美貌,絡腮胡子幾乎瞬間再腦子裡補全了對方的身份。

“是不是想寫一封對你主人表白的情書?放心,我已經代寫過很多次,保證你的主人會喜歡!當然,你需要支付一點費用。”

絡腮胡子搓了搓手,比了個十。

許知言本來隻打算隨口胡謅讓對方幫忙寫個家信。

但意外發現對方雖然會錯意了,不過這句話透露出來的內容竟然還不少?

主人?是因為手環顏色嗎?

他不動聲色點點頭,忍住了討價還價的念頭,從兜裡摸出十塊錢晃了晃。

“你看著寫,如果寫的不好我可不會付錢。”還是讓對方寫最拿手的東西吧。

“當然!包在我的身上吧!大家都是下等人,我肯定不會坑你。”

說完,絡腮胡子把手伸進吊床裡,從裡麵摸出一遝紙和一支鋼筆,就這麼趴在地上寫了起來。

一邊寫還一邊問。

“嘿嘿,你主人叫什麼?”

“……姓白,是我的學生,算了不用寫名字了。”許知言本也不打算把這東西交給白燼,一會套完話,就撕碎了丟海裡。

“好家夥,你們玩的還挺花呢!”絡腮胡子滿腦子黃料,顯然想到了奇怪的東西。

許知言嘴角抽了抽,後退幾步,靠在上下床的階梯上,生怕這個NPC再說點什麼更勁爆的內容,連忙轉移話題。

“我第一次上船,關於這些手環顏色我還不清楚呢。”

既然有的侍者能夠服務兩年,就意味著在船上,普通人可以活過兩年,倒也不是一上來就死。

絡腮胡子聽完點點頭,這個他看出來了。

緊接著,他科普了幾個他知道的手環顏色:服務生的是透明手環,之前許知言看過的綠色手環代表的是[高級公共服務者],一般是船上的音樂家和畫家們會佩戴,粉色手環則是特殊伴侶。

“藍色手環算是下等人裡比較稀有的顏色了,嘿,不過你小子長成這樣,還是不要在甲板上亂跑。”

絡腮胡子忍不住提醒了一嘴。

“為什麼?”

剛剛得知藍色手環是客人專屬的時候,他還有點震驚,原來不是按照身份劃分嗎!

麻了,他還以為老師應該是個比較受人尊敬的職業。

絡腮胡子左右看了眼,確定沒人

後才小聲說:“他們喜歡漂亮的人。”

他沒說這個‘他們’是誰,但許知言敏銳的察覺到,這個‘他們’指的是客人們。

明明已經擁有驚人的美貌,卻還喜歡漂亮的人嗎?

許知言抿著唇點點頭,他時常利用外表去獲取彆人的好感,以達到利益最大化的目的,對自己的長相倒是有個大概了解,不會覥著個臉說自己醜來凡爾賽。

趁著剩下的時間,他又和絡腮胡子扯起其他的事情,尤其是違規者的事情。

不過對方對於違規者的事情似乎知道的不多。

“有客人被捅傷是大事!要知道利維坦號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客人受傷的案件發生。”

提起那時的事情,他心有餘悸,不用許知言問,就說出了上等艙侍者為什麼沒有舌頭的原由。

“聽說違規者就是從其他侍者那裡問到了客人的位置,所以從那往後,所有的上等艙侍者都不能再說話了,我?我運氣好……嘿嘿,人家嫌我味大,不要我去伺候,我就在這混吃等死了。”

沉重的話被輕飄飄說出來。

許知言沒回答。

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這行為與其說是禁止侍者透露客人信息,不如說是一種示威行為,一種□□裸宣示著分明階級的壓迫行為。

然而船上所有活下來的人,似乎都習慣了這種判定方式。

就好像眼前的絡腮胡子。

他甚至會對自己喊出‘下等人’這樣的稱呼。

“除了客人都是下等人嗎?”許知言盯著絡腮胡子,輕聲開口,。

“當然,雖然這船上有幾千號人,但客人總共也隻有那麼二百來個。”絡腮胡子回答。

片刻的沉默過後,絡腮胡子將寫好的信吹了吹,又拿出香水噴了噴,最後塞在信封裡,在上麵粘了個蝴蝶結。

“不用那麼麻煩,我不需要信封。”許知言臉有點黑。

加了信封撕起來好麻煩,他想到甲板上人來人往,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把信帶到蒸汽輪機裡燒了,反正今天肯定要下去一趟。

“那怎麼行!既然你是要送人,那肯定要包裝的好一點。”絡腮胡子很有職業精神。

還不等許知言付錢,門口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和大量的腳步聲。

他蹙起眉頭,有些納悶,原本還想趁著付錢的功夫再問點什麼,結果一轉頭就見握著信封的絡腮胡子一臉驚恐,忽然動作敏捷翻回了自己的吊床,沒了身影。

整個休息區安靜下來。

轉過頭,許知言就看到了怒氣衝衝的白燼,以及他身後跟著的啞巴侍者。

前者一臉憤怒,後者臉色蒼白冷汗直流。

許知言蹙著眉頭,轉過身來,有些納悶。

嗯?怎麼回事?

他不是留紙條了嗎?

難不成紙條被打掃的侍者當垃圾扔了?

事情果然與他想的一樣。

少年白燼怒火中燒,狠狠開口:“你這個騙子!你是不是又想放我鴿子,我就知道……”

麵對生氣的客人,幾乎所有跟來的侍者都非常害怕,尤其是那個給許知言領路的啞巴侍者,他幾乎癱軟在地上,隻覺得自己看到了生命的儘頭。

不過許知言本人倒是還好。

他站在那裡,等白燼惡狠狠地說了幾句狠話,發現對方還是老樣子,翻來覆去就是‘騙子’‘又騙人’‘要把你鎖在房間裡’之類的恐嚇,莫名竟然還有點可愛。

果然還是這樣。

嘴上說的凶狠,實操樣樣不行。

許知言咬了咬嘴唇,忍住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確定小少爺已經罵無可罵,他才調整好表情開口。

“我給你留紙條了,我說一會兒就回去,你沒看到嗎?”

“紙條?什麼紙條?”

“就是寫著[一會回來]的紙條啊,我塞在你門縫裡,你不會沒看到吧。”

“……”

剛剛還很憤怒的白燼忽然像是被抽了一個嘴巴子,安靜下來。

他確實在開門的時候看到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可入眼發現許知言不見了之後,他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那個小紙片。

在得知是門口的啞巴侍者把人帶走之後,他以為自己又被騙了,憤怒之下,讓對方帶著自己來找。

其實來的時候他還是很生氣的。

隻不顧看到許知言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他的氣莫名就消了大半。

現在又聽說對方留了紙條……

白少爺的怒火被徹底熄滅。

見誤會解除,許知言聳肩,打算跟著離開。

誰知吊床裡的絡腮胡子忽然翻了出來,喊住了許知言。

“你要代寫的信!十塊錢!你彆忘了!”他現在沒什麼工作,可就指著這些亂七八糟活來賺點錢呢。

“信?代寫?”

白燼一頓,轉過身來。

他雖然很想直接過去,但那邊的味道太重了,他不願意靠近那個充滿怪味的角落。

許知言也已經向著門口走了一段距離,聽完心裡咯噔一下……隨即又覺得,如果讓小切片收到代寫情書或者是其他的東西,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就在這種詭異的氛圍下,白燼掏了一百塊,給身邊的已經腿軟的啞巴侍者。

“把信拿來給我看看。”

很快,絡腮胡子拿到了十倍報酬,白燼拿到了貼著蝴蝶結的信。

“沒什麼……本來就是寫給你的,我沒寫過這種東西,聽說這裡有代寫……”許知言不知道內容,隻能說話說一半,留足了空白給白燼腦補。

白燼將信將疑打量了許知言一眼,拆開信看了起來。

誰知他看了兩行,整個人忽然就像是被蒸熟了一樣,連耳朵根都紅了,雙眼瞪得溜圓,活像是見了鬼。

“你……你這個不知廉恥的下等人!”

大聲嗬斥完,白燼拿著信離開,腳步快的幾乎要起飛,宛如身後有一百隻海怪在追他。

剛剛跟來的侍者們,也匆匆跟著離開,很快,這裡又隻剩下兩人。

被留在原地的許知言有些傻眼。

他轉過頭去瞥了眼正捧著錢樂滋滋的絡腮胡子,詢問道:“你寫了什麼?”

怎麼那個超好哄的小切片就好像讓人戳爆了肺管子一樣,喂喂不會是寫了什麼戰書吧?

絡腮胡子抓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嘿嘿一笑,說了點內容。

“老師我啊,最喜歡小白了,尤其是喜歡你在床上粗暴對待我……啊不,對你……”

“咳,還有那個火熱的……那啥,貫穿我,呸,是你,貫穿你……媽的你能不能彆讓我念了,怪丟人的!”

他念了幾句就不願意繼續,表情有點嬌羞。

許知言眼前一黑,差點沒抽刀把眼前這個羞澀著差點扭成麻花的壯漢捅死。

“你他媽管這玩意兒叫情書?你還知道丟人?”

與他的暴怒不同。

絡腮胡子倒是理直氣壯。

“當……當然!之前好多人找我寫這個,他們都管這東西叫情書,你難道不是慕名而來嗎?他看了肯定喜歡嘿,彆說你這個客人還挺有錢……草!你咋還搶錢!”

許知言冷哼一聲,從絡腮胡子手裡搶過白燼給的一百塊錢,麵目猙獰。

“這東西,你收一百塊錢?你拿著不覺得燙手嗎?”

說完,他把一

百塊揣回口袋,丟下十塊,又摸出一個鋼鏰,就當時剛剛嚇到絡腮胡子的小費了。

想到那封名為情書實則是搞顏色的信,許知言腦瓜子嗡嗡的。

他突然開始慶幸,這次的切片很乖。

不然這玩意兒換個切片拿到,他又要開始鬥智鬥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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