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行善積德?
這四個字和許知言根本就掛不上半點關係,他能少收費救人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
聽到甲方的否定,許知言沒轉頭,不滿道:“喂喂,你怎麼這麼肯定我不會日行一善啊?萬一我轉性了呢?”
說著說著,許知言也笑了起來。
“好吧,被你猜中了,其實我救餘柔還有其他的事情,我有些在意那個直播間裡說的事。”
說完,他拿出手機,調出餘柔黑屏的直播間,然後上翻了一段彈幕,指著其中討論的幾條。
【哇,餘柔真的替她這個煞筆兒子送死了嗎???】
【服了,什麼瞎眼老姐,這直播看的讓人火急火燎的,最後還送人頭。】
【虧我之前看她覺醒了稀有特性,還覺得她能有一番成就。】
【繭,嘖嘖嘖,確實很稀有,不過她現在把自己弄進繭包裡出不來了,這繭子韌性好又不能從外麵破除…危險!】
【說起來餘柔真的倒黴,她之前和叉燒對話的時候,我記得叉燒幾次賣慘,說對不起連累她進遊戲,她都不在意呢!】
【什麼鬼,好奇怪,怎麼連累的?】
【對了,繭是不是能和其他的繭對話啊?我記得之前有人覺醒了這個特性,說能夠連接其他的繭
包……】
隨意翻完兩頁,許知言把手機丟到桌上,側過身望向鬼神。
“覺醒繭的人有一定概率可以連接其他繭包,許小花結繭已經很久了,係統什麼也檢測不到,我有些擔心。”
擁有繭特性的玩家不止一人,但為了檢測繭包,就讓對方進入安全屋,可能性幾乎為零。
餘柔的出現雖然有些意外,但正好解決了需求。
“其次,我有些在意直播間所說的‘連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為什麼會有人連累其他人進入遊戲?”
許知言轉回頭去,繼續開始解自己的馬甲扣子。
“我問過江槐鷓金盛等人,其他人進入遊戲,無一例外全都是落單時進入,也就是說,遊戲選取玩家的條件之一就是落單。”
全能管家曲季給許知言準備的衣服裁剪得體,黑色西裝馬甲將青年的窄腰曲線完全展示出來。
“既然進入遊戲的條件之一是落單,那麼郭康順想要連累餘柔進入遊戲,除了故意讓她落單外,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就像安全屋作為遊戲與現世的交點,一旦進入範圍,就會被拉入遊戲那樣。
許知言懷疑除了落單隨機選取外,這個遊戲還有其他的進入方式,又或者說,現世中有其他的固定地點,像安全屋一樣也是遊戲與世界的交點。
“當然,以上隻是我的猜測……”
話還未完,鬼神再次開口打斷了他:“除此之外呢?”
許知言聽完沒有轉身,隻是瞪了眼鏡子中的鬼神:“我救餘柔的理由已經很完善了!”
鬼神走上前來,站到對方身後,雙手搭在了青年的肩上。
“不夠完善。”
“你是安全屋的繼承者,是新的安全屋主人,在這裡你擁有絕對的權利。”
鬼神的聲音很輕,似乎怕嚇到眼前人。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上麵那些消息,你大可以直接武力解決,或者隨意給予一些好處。”
營救方案和道具都已給出,實施難度幾乎為零,隨便誰都可以,隻需要稍微給些好處,祂不覺得這十二個玩家有誰會拒絕。
“所以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大費周折,側麵調動玩家積極性,讓玩家中的人主動實施救援,又讓餘柔聽到兒子冷漠無情的話,甚至是在關門前,反複強調著。
祂看到的是許知言想救這個女人。
不止是物理意義上的救,而是更深層次的,讓對方的思想清醒過來。
房間中安靜了片刻。
灰燼的味道充斥著整個空間。
“你在說什麼……隻是無聊而已。”
許知言回答的聲音還算平穩。
“你不覺得把這群玩家耍的團團轉很有趣嗎?”
他拒不承認自己想救餘柔。
青年垂下頭,伸手解著西裝馬甲的扣子,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解了幾次都沒解開。
“我就是看她可憐而已……這扣子有問題,得讓曲季給我換一件。”許知言的聲音裡逐漸帶著點焦躁。
鬼神歎息一聲,從後麵環住了青年。
兩隻手覆蓋在了對方的手上,骨節分明的指尖輕鬆便解開了那枚扣子。
“你在說謊。”
祂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變的溫柔一些。
認識了這麼久,許知言總是在笑。
得逞後嘴角狡黠的弧度、交易前溫和的假麵、看到收益變多後眼神裡都閃爍著光芒的笑容。
像今天這麼生氣還是第一次。
然而不管用,鏡子前的人並不買賬。
聽著鬼神肯定的質疑,許知言心裡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這種一直
被關注著、被探究著的感覺,讓他有些抵觸又恐懼。
“所以我最討厭聰明人了……無時無刻不在觀察,一絲反常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我們隻是合作關係。”
“你沒有必要來探究我的內心到底在想什麼,我可以保證你我的利益,也請您不要窺探我的思想。”
幾乎是吼著說完,說到最後他已然用上了敬語。
一番話讓正在幫忙解襯衣扣子的鬼神愣住,祂萬萬沒想到追問救餘柔的理由,許知言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但是很奇怪。
看著幾乎是發泄似說完這些話的繼承者,鬼神覺得許知言變的比之前更真實了一些。
以往相處,許知言是個能把脾氣控製到相當精妙程度的人。
不管是在副本中還是現實裡,這個瘦弱的青年總是表現出一副遊刃有餘的自信模樣。
就連祂之前浪費了不少金錢,對方也隻是氣衝衝走過來,開口後也沒有什麼重話,對話的火候拿捏到恰到好處。
鬼神回憶了一會兒,確定這是許知言第一次這麼生氣。
鮮活又脆弱。
祂意識到自己的追問不對,但祂沒有後悔。
祂想更了解許知言。
祂無法抑製住自己渴望的心。
而剛剛忽然暴怒的青年,就像是打開了一絲堅硬的殼,露出了些許自己的內心。
原本還緩和一些的空氣逐漸凝結了。
許知言看了眼鏡子中和鬼神幾乎相貼自己,大腦一片混亂。
剛說完他就後悔了。
沒必要,他覺得自己是個成熟的商人,應當隱藏起自己的情緒。
相比起他在第一次見麵時,就敢於和鬼神談條件,隨著對遊戲的深入了解以及對鬼神力量的了解,他十分清楚他的甲方到底有多強。
惹怒對方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雖然他有足夠的把握,幾句話不會讓鬼神和他翻臉,但兩人總歸還是有身份上懸殊的差距。
往常他對甲方的不客氣,也全都是試探過後的結果,鬼神平日裡沒什麼欲求,好似對一切都不在意,他知道很多事對方不會生氣,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得寸進尺。
但這次是鬼神主動詢問……
算了,有些事情,對方想知道的話也無所謂。
沒有必要因大失小,因為一些小事,讓原本穩固的合作出現裂痕。
思想重新冷靜下來後,許知言決定先道歉。
兩句話同時響起。
“我很抱歉,我不該追問……”
“對不起,剛剛有些失控……”
兩人又同時停下。
許知言不敢看鏡子,他閉上眼睛,淡淡開口。
“我救她是因為她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給予我生命……卻…卻……”
他罕有地停頓著,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忽然一根冰冷的手指豎在了唇間,他聽到了鬼神的聲音。
“噓…如果不想說,可以不說。”鬼神直起身,左手捂住了許知言的眼睛,右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你說過,我們是利益共同體,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
“所以你可以更信任我一些。”
“雖然我很想知道,但你現在還沒有準備好,沒關係,我可以等到你完全信任我。”
人格恢複了不少,鬼神雖然披著溫和的偽裝,但也時不時透露出一些進攻性。
“該道歉的人隻有我。”
祂毫不遮掩自己渴望了解許知言更多。
“我不會再問。”
“但我期待你願意主動告訴我。”
說完,鬼神放開了手。
許知言隻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點宕機,他下意識覺得這些話有些曖昧,但轉念想到對方是鬼神,自己還吼了祂一頓……
混亂中,他低下頭。
目光落在鬼神的指尖上。
鬆開手後,鬼神繼續著剛剛的工作,蒼白的手指正在解著一顆顆襯衣扣子,黑色的布料褪去,露出裡麵白皙的肌膚。
祂沉默地拿過一旁的睡衣,給鏡子前的青年穿上。
“……”
許知言想說什麼。
這場景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他不是剛吼完甲方嗎?甲方不是在和他做合作夥伴溝通嗎?怎麼對方給他換上睡衣了?
係好上衣的最後一顆扣子,鬼神看了眼還穿著西裝褲和皮鞋的許知言,祂有些拿不準主意。
換上衣已經不被防備了,幫忙換褲子會不會被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