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樓道, 許知言調整了一下手機直播的角度，順手按開音量鍵，以確保自己不會錯過手機提示聲音。
眼前一片漆黑。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所居住的老樓周圍沒有任何周邊設施, 位置又恰好在城市的邊緣地帶。
回憶了一下房間結構, 主臥窗戶麵對的是城市的那麵, 高樓林立，而下了樓, 從居民樓背麵向外眺望, 則是類似於平原地形, 雜草叢生。
……很古怪。
為什麼開發商建樓的時候, 會建這麼一棟單獨存在的樓？
瞥見手機直播屏幕內，因為沒有開燈的緣故什麼都看不見, 隻有彈幕不停刷過。
他不急不慢開口。
“讓我看看怎麼開燈直播……”
其實剛剛已經測試過, 這台直播手機可以開著手電燈直播, 但為了更好的塑造自己新人主播人設，看了眼手機電量, 他足足墨跡了五分鐘才打開了手機直播的燈光。
一束亮光將眼前的一切照明，能夠看到臟乎乎的地麵磚。
“有點嚇人。”
他舉著手機轉了一圈, 用帶著膽怯的聲音說道。
下一秒, 直播間飛快刷起了彈幕。
[哇！竟然真的出門了，我還以為主播就是隨便說說。]
[不怕哦！有我們陪你！（鮮花+1）]
[主播還是來找我吧, 一個人出門太危險了，而且這樣好像就看不到臉了嗚嗚。]
[你們有病吧, 不就是來看探靈直播的嗎？回去乾什麼？你們這麼想看臉怎麼不去看顏值主播？]
掃了一眼探靈直播間, 許知言無視了彈幕內容。
隻是在發現這群觀眾吃這一口後, 說話的時候比較注意, 一直小聲, 裝出一副害怕模樣。
但與聲音相反，他的表情在離開攝像頭之後就變的非常冷漠，注視著周遭環境時，眼神中隻有探究，哪裡有半點膽小。
遊戲直播間，觀眾們被他這副無情反差的表情逗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百萬現在就好像配音演員。】
【用最冷漠的表情說最軟萌的話哈哈哈】
【笑死我了，他真的有在努力營業！他真的，我哭死哈哈哈哈哈】
【小百萬：總算不用對臉直播了！】
【哈哈哈哈我怎麼覺得他裝的這麼熟練呢！絲滑的一批！】
【聽聲音：小可憐。看表情：好煩什麼時候下班】
【哈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小百萬會走和封雁雁一樣的路線，當個諧星，沒想到他竟然要裝綠茶！】
【燙知識，擦邊主播可比正兒八經主播流量大多了，小百萬這是在徘徊在流量密碼邊緣呢。】
黑暗中，許知言慢悠悠走著，時不時和觀眾們互動。
係統並沒有給出廢棄電影院的具體方位，玩家們無法上網搜查，不管是手機還是電腦，除了基礎功能外，就隻能打開一個直播APP，現在需要根據顯示麵板上的距離判斷方向是否正確。
但這個距離點刷新太久了，十分鐘才刷新一次。
這時候，想要更快找到具體地址，除了在馬路上打車外，就需要直播間的觀眾們幫忙指路。
許知言的直播間觀眾比較活躍，所以總體來講還算順利，大家一路上指引著他，找到了一個又一個地標路口。
可接下來還沒走幾步，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手機裡突然多了一些動態特效。
一簇略顯簡陋的電子煙花在畫麵中央炸開，化成點點亮光消失不見，最終變成了跳動的禮物值。
[（鮮花+1）（鮮花+1）（禮炮+10）]
[
送多少禮物可以約線下見麵？]
[樓上還不死心啊？]
[送多少禮物可以線下一起探靈？（禮炮+10）]
[草……]
原先那個孜孜不倦想要線下見麵的觀眾，終於抵擋不住柔弱小主播的誘惑，刷起了禮物。
許知言眼神微動，冷漠的臉上多了點笑容。
剛剛就算有人給他刷禮物，也都是以禮物值為1的鮮花為主，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刷起了更高級的禮物，他還以為要到探靈地點才能得到呢。
“謝謝哥哥送的禮物，雖然第一次開直播不太懂禮物能乾什麼，但我很喜歡這個特效。”
這聲哥哥他叫的毫無壓力。
不同於某些遊戲玩家，在進入副本麵對普通NPC時，總是帶著點高高在上的味道。
許知言喜歡所有給他送錢的存在。
不管直播間背後的NPC到底是什麼，隻要此刻這些人給予他禮物，他就能為對方提供一些情緒價值，相當公平的交易。
先是感謝了一下，隨後他思考著要怎麼開口，才能在保住人設的情況下，多要一些禮物。
“禮物特效很好看呢！我看到之後都覺得沒那麼害怕了，你們真的是特彆好特彆好的觀眾，非常感謝遇到大家。”
有了漂亮禮貌小主播人設，外加滿滿感動的謝語，直播間裡留下的觀眾們快被蠱暈了。
果然，在茶裡茶氣的話過後，直播間裡的觀眾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嗖嗖刷起了禮物，禮物值飆升。
[害，就是些小玩意兒！（鮮花+1）]
[幾塊錢的事嘿嘿！能幫到主播真的太好了~（禮炮+1）（禮炮+1）]
[我還有特效更牛的呢！（跑車+100）]
[你們怎麼都怎麼有錢啊，我要等一會去了地方再刷嘿嘿。]
許知言看了看直播間上麵寫的禮物數量，在發現隻有一個人發了跑車，其餘人還是小東西後，說話時認真了不少。
但一萬禮物值才能兌換一條真實信息，這些看直播的消費能力不太行，還是得趕緊去電影院。
他的遊戲直播間裡，不斷有人開始對比起了當前玩家們的人氣值。
【小百萬確實有點蠱人天賦在身上，我剛剛跳了其他幾個直播間，除了封雁雁，其他的人氣值都不算太高。】
【不過封雁雁說話很好笑，有點意思，直播粘性倒也差不多。】
【彆老盯著人氣值看，你們沒發現嗎？玩家的任務相當於是由直播間觀眾發放，觀眾們還會給這些探靈地點排序……】
【啊啊啊是的！封雁雁那個直播間名字吸引了很多老用戶，給出的地方難度好像都挺高的。】
有人在對比過後，發現觀眾們給予的探靈地點，實際上是有重複的。
越是難度係數高的地方，出現的頻率就越多。
其中封雁雁最後選定的精神病院，幾乎被觀眾們在所有主播的直播間裡都提了一遍，唯獨許知言的直播間裡沒人提。
原先還稍微有幾個人疑惑，明明是探靈直播，應該是膽大的主播更適合吸引人氣。
可許知言偏要反其道而行，裝出一副膽小的模樣。
【艸！對！小百萬拿到的地點好像和彆人都沒怎麼重複，我看其他人拿到的都是什麼本市著名恐怖地點。】
【笑死了小百萬直播間裡好多犄角旮旯地方。】
【怪不得他要裝膽小還賣慘，嘖嘖嘖。】
【隻可惜這群觀眾不給力，窮的要命，就隻有那個一個勁想要線下約見麵的老哥比較有錢。】
【小百萬真可憐，堂堂玩家進了副本竟然還要被NPC調戲。】
【？？樓上
你沒病吧？你竟然覺得空手套禮物的小百萬可憐？】
【彆吵了，他開始敷衍那個跑車哥了哈哈哈哈，嘶，又送了又送了，這無情渣男照單全收啊！】
兩邊直播間吵吵嚷嚷中，不到一千米的距離很快就走完了。
許知言出門的時候還不到九點，現在走過來也才九點多，並不算太晚，在進入燈光比較明亮的街區後，時不時還能看到幾個神色匆匆的行人。
隻是偶爾和行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許知言會稍微沉默片刻，等行人徹底消失後才開口。
因為有的行人……看起來不太像人，不，應該說是不太像活人。
遠遠看著時沒有發現什麼不同，但在靠近時，就能明顯意識到，行人中的某一些，走路的速度極快，而且影子看起來要淡了很多。
許知言狀似不經意地舉起手機，讓直播間的觀眾們能夠清晰地看到周圍往來的行人。
“還以為這裡這麼偏，不會有人，沒想到竟然能夠看到其他的路人。”
他想知道，觀眾們視野裡看到的東西，是否與他一樣……
先前窺見房東與那些古怪的人對話時，許知言就發覺這個世界好像有些不對勁，處處都帶著詭異。
比如那個穿黑西裝的女人並沒有和房東說話，對方卻喋喋不休，一直回答，等到送遺像進入主臥的時候，道具也隻檢測到了房東一個人的話，根本沒有其他人開口的痕跡。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和房東眼裡看到的東西不一樣。
如果他看到的世界與房東看到的不一樣，那麼直播間裡的人看到的世界，又是什麼樣的？
細思中，彈幕回應了他的問題。
[畢竟夏天嘛，雖然比較偏僻肯定也有出來的，不過哪有很多人，不就一個嗎？]
[估計主播說的是剛剛吧，剛剛不是有好幾個人走過去了嗎？]
[現在九點多了，路人人少是應該的。]
[是啊是啊，最近新聞不是說了嗎？有不少人晚上十點之後出門，結果走失，也不知道是被人綁架了還是真的走丟了。]
[？？樓上慫比，你真的是來看探靈直播的嗎？]
[探靈主播不都是午夜行動嗎？這才幾點，你們就開始害怕了，不想看可以滾。]
許知言挑眉，眼看著直播間快要吵起來了，沒有製止，隻是死死盯著夾雜在中間的一行字。
[不要讓他們知道你能看見（綠）]
這是一行綠色的字，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打完後，還在後麵用一個括號備注起了‘綠’，是在提醒顏色嗎？
眼神暗了暗，許知言垂下頭看了眼地上自己的影子，思緒飛轉。
這句顏色與其他字體格格不入的彈幕是什麼意思？
是不要讓行人知道他能看到不一樣的行人？還是不要讓觀眾知道他能看到？
許知言確定自己看到的直播屏幕上，方才是有三個人腳步匆匆，可直播間的評論卻是隻有一個行人，現在已經能夠確定他和觀眾們的視角不一樣了。
沉下心來，他沒有再糾結。
“大家不要吵哦，我們到了！”
敷衍安撫完直播間的觀眾們，許知言走向廢棄電影院所在的位置。
至於剛剛那條綠字消息……不管是觀眾還是詭異的行人，先暫且全都無視好了。
看來直播間有其他的規則。
心裡想著，他站定在上了鎖的大門前，四處張望著。
這次要探索的電影院並不在商場內部，而是一個類似大型門頭房的地方，整個建築上層是居民區，下層是各種商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營不善，除了上方居民樓零零碎碎亮著兩盞燈外，整個下半區
域的商鋪全都關門大吉。
其中他要探索的廢棄電影院，大門看起來格外破爛。
“有點恐怖，好嚇人呀，這裡的店鋪都關門了，旁邊會不會也有什麼鬼魂之類的？”
他對著直播間裝模作樣的喊了一聲，把自拍杆往黑了吧唧的臟亂角落裡一懟，猛地抖了抖他的觀眾，模擬著害怕的動作。
[彆怕！沒事！這裡我來過，沒那麼嚇人。]
[其他的店鋪都還好，你沒看這還貼著‘吉房出租’嗎？]
[唉？不嚇人你們看個勾八的探靈直播？]
[也不是不嚇人…就也有很那啥的點，唉我給你們說說吧……]
借著觀眾的的話，許知言倒是了解了更詳細的影院背景，之前他隻知道這個電影院會在晚上播放電影。
[這裡原先也隻是一個普通的街道，周圍有不少人開店，熱熱鬨鬨的，我還來這吃過飯呢，結果自從這個電影院開了，怪事就頻頻出現……]
和其他門頭的商店不同，這片區域隻有電影院和便利店是通宵營業。
[最先出事的是一對小情侶，倆人來看午夜場電影，買了一整晚的電影套票，結果第二天，倆人就齊齊用自己的腰帶，吊死在一號放映廳門口。]
發現兩人屍體的是打掃衛生的阿姨。
[電影院有監控，負責人放出了監控，發現兩人其實不該去一號放映廳，他們兩個應該在三號放映廳觀看剩下的電影，一號放映廳那天不該放電影才對……]
誰都無法解釋，為什麼一號放映廳那天會突然放起了電影。
根據負責的人話說，一號放映廳的設備一直故障，所以在檢修，理論上不應該投入使用，並且在事發後的檢測中，那台放映機一直是壞的。
“唉？所以說一號放映廳有鬼嗎？門鎖了進不去啊！”
看完影院相關解釋，許知言把自拍杆往廢棄燈箱上一擺，開始猶豫要不要強行破門而入。
‘金色琥珀影城’六個大字早已褪色，大門上拴著一串鐵鏈，鐵鏈上掛著三把鐵鎖，全都生著厚厚的鏽跡。
有不少觀眾因為詳細事件解說，記起了這裡。
[不止一號觀影廳有問題！這影院還是挺邪門的。]
[哦！我想起來了，原來就是這個影城，後來據說又有好幾起自殺事件呢。]
[是的就是這裡！嘶，確實有點嚇人，主播要不算了吧回去吧。]
[？恐怖才好看啊，而且這個影院半年前才關門，再過兩條馬路就是警察局，哪有那麼恐怖。]
[真不真不知道，但自從這個電影院頻繁出事之後，周圍的商鋪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全都歇業了，就連上麵的居民樓也這樣。]
午夜場次的電影連番出事。
除了那對小情侶外，沒過幾天，又有幾個小混混死在了一號放映廳，電影院不得不迫於壓力歇業了一段時間。
[我記得這個整改，因為總是在電影院出事，所以市裡下了通告，後麵所有的電影院都不能再開設午夜場次。]
[真是一人出事全家遭殃。]
[你怎麼形容呢？不過後來我記得不是取消午夜場電影了嗎，怎麼還關門了？]
[因為取消了午夜場的電影之後，周圍的居民就經常聽到晚上，電影院有播放電影的聲音，很他媽恐怖！]
[最後是因為隔壁24h便利店的員工死了，好像是死在了影院正下方的地下停車場，頭到現在也沒找到……]
許知言越聽越邪門。
饒是他膽子大，現在也不禁懷疑起來。
“你們……真的給我選了一個最簡單的地方嗎？怎麼聽起來這麼恐怖嗚嗚嗚！”
他
覺得這群人是在驢他。
電影院聽起來可不簡單，而且這副本全是看不見摸不著的規則，他想掏道具應付都沒辦法。
聽到他的質疑，直播間的觀眾們紛紛表示沒有。
[這滿打滿算才死了不到十個人，算哪門子恐怖，再遠點有個梨園，據說是燒死了二百來號人，大晚上還擱那嗚嗚唱戲呢，探靈的主播在裡麵都走沒了四五個。]
[哈哈哈哈害怕了？放心吧這個真的不恐怖。]
[就是就是，我們都沒給你推薦那個有名的精神病院，據說那個精神病院的院長是個變態殺人狂，整個大樓在建的時候，牆裡砌了幾十具屍體，院子裡也埋滿了人……]
[沒事沒事，之前好像就有主播晚上來晃悠過，從地下車庫走的，人也好好的。]
“……”
許知言看完沉默了。
盯著直播間的解釋，他發現自己錯怪直播間的觀眾了。
和用屍體砌牆的精神病院與丟了四五個主播的梨園相比，這個半年前廢棄的電影院確實是小巫見大巫了。
“謝謝大家給我選的直播地點。”
他由衷感謝了一句。
瞥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快九點半了，許知言伸手摸了摸鎖。
半年前才關門？
可這鎖上的鏽跡，哪怕是風吹雨打，也不可能在短短半年就包滿整個鎖，就連大門上也有蔓延出去的鐵鏽。
不太合理，但這裡是副本，如果真的出現沒有異常的異常，才會更加恐怖。
就在直播間還幫忙出主意，讓他從什麼地方尋找地下停車場的時候，隻聽‘哢’的一聲，廢棄影院的大門開了。
收回萬/能/鑰/匙道具，許知言從破燈箱上拿起自拍杆。
“這個鎖一碰就開了呢！”
左右都要進入影廳內部，如果從地下停車場走，費時費力不說，還要多越過一個死過人的地方。
現在不確定是不是有人死去會出現規則，還是儘量少接觸為妙。
“吱喲————”
長久沒有使用過的電影院大門被推開，發出刺耳的悲鳴聲。
許知言剛走進來，就隱約感覺到了這裡氣溫的下降，空氣中充滿了黴味，和他幾小時前登入副本時差不多。
這是個下沉式電影院，有一層和負一層，其中負一層直接通往地下停車場。
捂著鼻子走了一段距離，他用手機燈光照射著前方的道路。
白牆紅毯，道路兩旁還放著幾個空花盆。
雖然已經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但依稀能看出地毯的顏色與這裡的裝修，想必老板也是花了大價錢的。
又走了沒幾步，許知言就到了售票處。
“到了，不過感覺這裡好臟啊，接下來大家想去探索什麼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