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我解釋!你剛搶了我的東西, 我們扯平了!”
許知言說完,站直身子不卑不亢。
雖然麵上不顯,但他的思緒飛轉, 不斷思考著要怎麼脫身。
太突然了……
這白燼出現的太突然了!
但瞥了一眼咖啡機頂端,已經完全乾癟的枝乾,許知言忍下心疼, 將眼前突兀出現的狀況歸納總結。
在見到他時,白燼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瞬間的錯愕。
也就是說對方之前確實像個傻子一樣, 信了他的鬼話,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那個卵包的力量。
……真的信了?這麼好騙?
想到這,許知言收起編織袋拿著匕首側頭, 悄悄觀察著咖啡廳。
咖啡廳兩側的玻璃大門全部打開, 外麵也恢複了原先走廊的狀態,看上去能夠移動。
但看到咖啡機上乾癟的卵皮,他的內心就一陣抽痛。
可惡!雖然這個咖啡機很惡心,但這個卵被保護的很好,誰知道這玩意兒在孵化什麼, 就算不厲害但也肯定很稀奇嘛!
就在他琢磨一會要從哪邊跑的時候, 眼前穿著得體西裝的男人,淡淡開口了。
“哦?扯平了?”
它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 似乎覺得許知言的話很有趣。
白燼看著眼前赤著腳站在肮臟地麵上的青年,它銳利的目光將對方來回打量了三遍, 才皺著眉頭開口。
“為什麼不穿鞋?”
“嗯?”
還在想怎麼忽悠的許知言一愣, 沒猜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老實的指著一旁的沙發:“被搶走了。”
大概是意識到了眼前的切片是個愛多管閒事又好騙的家夥,他垂下眼簾, 放緩聲音。
“這裡確實很可怕。”
許知言垂下手,表現的有些無措。
雖然理論上來講,把手中的匕首丟到地上,砸出咣當一聲,效果會更好,但這柄違規之刃可是非常強力道具,萬一真丟了怎麼辦。
無奈之下,他隻能握緊匕首,抿著嘴唇一臉防備望向白燼。
“你是誰?你是活人還是死人?”
是了,他跟網上的金主白燼從未見過麵,也沒交換過照片,雖然對方可以認出他來,但他可不能直接認出對方。
尤其是他的房間裡,還有一張和眼前人一模一樣的遺像。
質疑一下很正常吧!
摸清思路,許知言很想衝回幾秒鐘前把自己的語言漏洞給補了,但事已至此,他隻能繼續瞎編。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和網友的對話內容?你是不是偷手機的小偷?”
反正他決口不提自己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這兩個問題過後,穿著筆體西裝的男人站在原地,表情有些糾結,成功被帶進了溝。
“……”
它一時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回答哪個問題才好。
思索片刻,它選擇先從重點開始說。
“我就是你的金主……”它覺得眼前的小主播在瞎扯,剛剛明明已經回答了對話。
誰知話還沒說完,許知言嗤笑一聲反駁道:“我不信,我的金主起碼是個人,你的模樣……你是活人還是死人?我見過你的遺照。”
遺照的事又不是他弄的,他選擇大聲說出來,如果能從對方口中得到回答,那就更好了。
這話似乎勾起了白燼不好的回憶,它的表情帶著點懊悔。
“這有些複雜。”
淡淡灰燼味道出現。
眼前的男人暴躁地抓了抓頭發。
它下顎的皮膚像是被火線點燃,向外擴散了一圈,露出些許皮下血肉,隨後又恢複如初。
“那些家夥偷了我的東西,不過這不重要。”
白燼說完,身後突然燃起火焰。
下一秒,一條乾枯藤蔓從火焰灰燼裡出現,沒有綠葉枝乾瘋狂生長,帶著荊棘利刺,讓人分不清上麵黑色的斑點是乾枯的血跡還是斑駁顏色。
藤條組成了一長排的絞刑架。
幾十具屍體在絞刑架搭成的瞬間被吊了起來。
太多了,屍體與絞刑架,幾乎將不算大的咖啡廳填滿。
往旁的屍體穿著各異,像是普通居民,但雙眼瞪大,所有人都是同一副表情,驚恐又狂熱。
而最中間的八具屍體,則和其他的不同,穿著統一的黑色西裝,中央吊著一個燙著大波浪卷發的漂亮女人。
許知言收斂起表情。
他見過這些人,或者說,他見過這些屍體生前的樣子。
之前去樓上找房東的時候,房東的家裡被很多人圍著,其中就有吊在後麵的屍體,最中央的八具屍體,就是和房東洽談的那幾人。
是他們把遺像送進了居民區……
白燼好像沒看到許知言忽然緊繃起來的樣子,又或者看到了,卻並不在意。
“他們妄圖偷走不屬於它們的東西。”
“渴望更多的力量不是過錯,但他們不該把東西放到肮臟的無知者的地盤。”
說完,它眉宇間的憤怒散開了不少,望向許知言眼神變的頗為柔和。
“不過你很好。”
“你把東西給我帶了回來。”
遊戲直播間裡,觀眾們嗷嗷直叫。
【……媽的,誰能鑒定一下這貨是真實造景,還是幻術,雖然沒攻擊但是也太強了吧!】
【不是幻術,剛剛有藤蔓擠掉了杯子,草了,這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是四星半副本的BOSS嗎?正麵對上的話有幾個玩家打得過啊,按照姐姐之前的提示,這個老哥好像喜歡把人做成電子寵物……】
【雖然但是,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小百萬要拿編織袋去抓那個卵!草!他真是什麼都要啊!】
【眼前這個老哥好像個西裝暴徒,我開始擔心小百萬的安全了。】
【可惡覺得西裝哥和小百萬的對話,好像有點曖昧……你很好,嘖嘖嘖,這。】
【曖昧個屁啊,你先看看西裝哥說出話給的信息量好嗎?】
和直播間的觀眾一樣,在白燼開口後,許知言總算搞懂了,眼前的家夥為什麼要找他。
……原來是為了小透明。
可聽著對方帶著讚賞的變態語氣,他隻能儘量壓下心中的震動,思索著要怎麼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現在已知小透明應該屬於眼前的白燼。
原先它被困在遺像中,被廣播大廈裡的古怪人類……姑且算是人類吧,給偷走,並且帶到了無知者的地盤。
無知者,這個詞先前出現過。
剛剛電梯中,廣播裡變了調的話,剛好應對了這個身份。
不要被取代,無知是安全的。
由此判斷,房東就是無知者,而房東的地盤是安全的……是安全的?
腦海中,一些思緒飛快閃過,許知言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信息,但此時情況緊急,沒有時間讓他仔細思考。
他猶豫著後退了兩步,歪著頭,一臉天真地望向白燼。
“你是咖啡廳請……來的…魔術師嗎?”
既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就先硬著頭皮裝傻再說吧。
剛剛還侃侃而談的白燼忽然停下。
它的眉頭擰在一起,盯著漂亮眼睛中蘊著懵懂和水光的青年,似乎在觀察對方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個人類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
火焰熄滅,藤蔓卷著屍體消失在原地,咖啡廳恢複寂靜。
見小主播的眼睛裡滿是驚歎,白燼總覺得兩人似乎有某種信息差,它認為對方不該什麼都不知道,可從麵部表情上,竟然一點也辨彆不出真偽。
“把你這兩天經曆的事情說一下。”
處於對個人力量的自信,和對眼前小主播的一丁點喜歡,它決定還是先理清當前的狀況。
在它的想法中,眼前的小主播就是來給它找回力量的工具。
但這個人類似乎並不老實,發來的消息也讓人不知道真假,尤其是電梯中,嗬,不過考慮到人已經到跟前跑不掉,它便不再追究那些騙人的消息。
發現對方的語氣緩和下來,許知言的指尖緊緊抓著衣擺,整個人一副很緊張的模樣。
過了幾分鐘,他像是積蓄足夠了力量,小聲猶豫著開口。
“我,我沒有錢才來做探靈主播的,就連直播用的自拍杆,都是從房東那裡借來的,如果賺不到錢,我會被趕出去睡大街……”
自知短板是憋不出眼淚,許知言垂著頭,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柔弱一些。
對方的目標是小透明。
不,不能還,就算還也要先敲詐一筆才行!
“我沒什麼才藝,又很笨,所以隻能去做探靈主播,越刺激的直播來錢越快。”
他簡單瞎編了一下這兩天的探靈過程。
“……很危險,還好我有一個看不見的但能摸得到的朋友,要不是它,我就死定了!”
聽剛剛白燼的話,對方似乎並沒有和係統共享一些消息,還不知道遊戲和玩家的事情,所以許知言打定主意,決口不提玩家身份。
“然後我遇到了金主觀眾,我,我不知道他的性彆是男是女,他沒有反駁我的稱呼,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個男的,嗯,金主先生,他讓我來廣播大廈的31層。”
“可這裡根本沒有31層,他騙我!”
許知言找準機會,倒打一耙。
“這裡不僅沒有31層,裡麵還有很多怪物,特彆嚇人,我來了想走都走不了,剛剛還在電梯裡遇到了一個超級恐怖的怪物!根本就不成人樣,還好有一輛從天而降的校車。”
說到校車,他心一橫,急忙撇清關係。
“我不知道那校車是怎麼來的,但那時候就有一個聲音告訴我,躲好就行。”
“我覺得那是我的金主先生在救我,是他召喚出了校車,把我從怪物手中救了出來!所以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我和金主先生的對話!”
一番顛倒黑白的言論,成功讓想要提及電梯的白燼閉了嘴。
可惡,難道要讓它承認,那個被校車砸的稀巴爛的怪物是它嗎?不!那當然不行!
無處發散的怒火讓白燼有些煩躁。
空氣中的灰燼味道愈發濃烈。
許知言看著眼前的男人皮膚裂開,再修複,重複以往,他向後退了半步,警惕道。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看起來真的好像電梯裡的怪物,我和你無冤無仇,你不要妨礙我去找我的金主先生。”
他一邊說著,一邊繼續後退,企圖找尋溜走的時機。
然而眼前的男人像是認了命一般,嘴角抽了抽,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晃了晃。
“……給你打錢的人是我。”
這下眼前的人類應該會對他不那麼防備了吧?
不過想到對方說的話,白燼覺得自己應該再溫和一點,畢竟不管怎麼說,對方還是為了它,來到了廣播大廈。
誰知許知言聽到之後,非但沒有像白燼想象的一樣飛撲過來,反而搖搖頭,並不相信。
“我不信!我的金主先生才不會搶我的東西。”
他還記得那顆被吞噬掉的卵。
“搶你的東西?”白燼一愣,滿臉疑惑,慢了好幾拍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被汙染咖啡機上正在誕生的新生力量。
……嗯,眼前的人類好像確實在第一麵的時候,就說了搶東西之類的事情。
“人類不能夠太多接觸被汙染的東西,那會讓你壞掉。”
它嘗試用自己的思維去解釋這件事。
誰知許知言話題一轉,還是不相信它的話:“你說你是金主先生,我怎麼信你?”
被接連質疑,白燼覺得自己應該發怒。
可麵對這個比視頻裡好看很多倍的鮮活人類,它又覺得好像可以再忍耐一下。
“你想讓我怎麼證明我是我?”
見對方上套,許知言蹬鼻子上臉。
“如果你是撿到的手機,肯定不知道支付密碼,除非你給我刷一點禮物,不然我不會相信你。”
這下,遊戲直播間的觀眾和站在咖啡廳的白燼,全都被這個要求震驚到了。
【????】
【小百萬:除非你給我打錢,不然你就不能證明你是我金主。】
【笑死我了,他為什麼到現在想著搞禮物值!】
【你們看你們看哈哈哈,那個西裝哥竟然上套了哈哈哈哈,它是真的要打錢啊!】
【草,笑死,他真的,我哭死。】
【這樣的金主給小百萬來一打哈哈哈哈。】
【當麵詐騙啊哈哈哈】
咖啡廳裡,許知言瞥了眼手機,收到了金主刷的一萬禮物值禮物。
“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麼用。”
白燼當麵給許知言發送著禮物,並且語氣頗為複雜。
它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人類會喜歡這種虛擬的禮物,但它想要把對方記錄下來,永遠保留到身邊,那麼滿足一些小要求似乎也沒什麼關係?
許知言有點嫌少。
一萬?才這麼點?算了,蚊子腿也是肉。
考慮到這又是一條正確信息,他不再嫌棄。
查看手機時,發現了袁馳的消息。
【許老板!我和鬱休他們走散了,但我好像進了一扇奇怪的門可以穿梭樓層啊啊啊總之就是很複雜,我現在好像到了十三層!】
【門上有號碼牌嗎?】
許知言立刻回信。
他和白燼在這扯皮的一個原因就是,擔心離開咖啡廳走不掉,如果袁馳說的是真的,那麼那扇門會比較好。
袁馳有些慌。
【嗚嗚嗚嗚不知道,但應該是在右側,遠處有個影視公司,好像是已經出租出去的地方。】
大抵是覺得自己已經證明了身份,白燼並不著急。
一直等到許知言發完消息,收起手機,它才邀請對方坐下說話。
“我要你手裡裝著透明怪物的錄像帶。”
它的語氣略帶嚴肅,變向表明這件事沒有任何回旋空間。
不等許知言回答,它又再次開口:“這座城市並不安全,你活在裡麵隻會被汙染,我會把你記錄下來,給你更好的生活環境。”
後麵這句,它說的很緩和。
“我很喜歡你,你很有趣,所以我會給你優待。”
聽著男人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出這些話,仿佛被做成電子寵物,是人類至高無上的歸宿。
兩人麵對麵坐著,許知言心裡把這個爹味切片先罵了十遍。
心裡咒罵,麵上不顯。
他臉上掛著青澀的笑容,忐忑詢問:“謝謝你的喜歡,但什麼叫記錄下來?”
試試看能不能再套點話出來……
白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解釋著。
“除了無知者,沒有人能夠在這座城市裡好好生存,被汙染隻是時間問題,大廈會提供一個新的次元生存空間。”
“在這裡沒有病痛、不需要工作、每天隻要遵循規則生活,每個人類都很喜歡……當然,你是特殊的,我會為你重新建造新的領域。”
它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起初它隻是因為在眾多主播中,鎖定了這個帶著它力量的人類。
可後續隨著更多的交流與溝通,它發現隻要待在許知言身旁,它暴怒的脾氣竟然奇異的安靜下來。
僅僅是看著對方,就會感到安寧。
神奇的體驗讓白燼的底線一退再退,它覺得對方在騙它,但沒有關係,它會把人留下,其餘的便不重要了。
許知言聽著男人的話,精準判斷出,看來對方在自己之前,已經將很多人類記錄,不,不止是在他之前,很可能直播間的觀眾,都是被記錄到了次元生存空間。
他有些拿不準,眼前的切片到底是什麼。
對方說的前半截話他能夠理解。
舊報紙上的內容能夠證明,這座被規則汙染侵蝕的城市,確實不適合人類居住。
如果這時候真的有人能夠建立起一個沒有病痛汙染的次元世界,對沒有離開城市的人來說,好像也不是一件壞事?
“汙染是怎麼來的?”許知言狀似無意問起。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白燼不願意就這個話題說更多。
它對著許知言攤開手掌,用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說:“把錄像帶給我,我不是人類,這副身軀無法支撐再次撕裂空間移動……實體很麻煩。”
卵包的力量沒有它想的那麼多,過於弱小。
這間小小的咖啡廳有其他的力量規則出現,疊加導致了判斷失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