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
就三秒。
他就能想到他媽媽的眼淚。
灼燒他的皮肉,燙傷他的筋骨,那麼那麼痛。
周渡閉眼,牙齒卻在顫抖。
不能做不好的事,不能做不對的事。
哪怕是裝,也要裝出個好人。
“嗯。”
答應了,就要做到。
……
周渡一直做得很好,除了嘴巴有些毒,大體上還算是一個好人,隻是愈壓抑愈變態,時至今日已經成了頑疾。
他其實很久沒犯病了,隻這幾天一直在破戒。
那些惡心的想法讓他亢奮,又無時無刻地不在折磨著他,以至於讓他變得如此的扭曲。
他看了看自己的仍在不停抽搐的手,最終還是把眼垂了下去。
陳翡隻是跟他好了,又不是賣給了他。
他不能控製他所有的事。
那樣有病。
有病就得改。
.
那天跟陳翡分開後,寧霄猶豫了好久,還是照著陳翡教的那樣跟他爸說了。他社恐很嚴重,他沒辦法一來就去給股東開會。
他自己長久的經曆告訴他,不是什麼逼一把就能成功的,他這樣的人,逼一把隻能更失敗,然後更挫敗,他必須得好好準備才能成功。
說是說了,但寧霄心裡沒底,他從來不敢忤逆他爸,也不敢跟他爸說這些崇拜的話,他爸抬起手的時候,他還以為他爸要揍他。
……
並沒有,他爸拍著他的肩,說這些年忙著事業忽略了他,才讓他長成了現在的樣子,說他一直以為寧霄恨他,才會來得這麼不情不願,也一直不願意跟他交流。
他爸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又開了幾瓶酒,說他跟人喝酒到吐血,賠笑賠到想吐,好久沒這麼爽了,他說他真的很高興他的兒子會崇拜他。
寧霄他爸說了很多,寧霄被他爸灌了很多酒,也說了很多。
興許這就是父子情,十幾年沒怎麼處過的隔閡和陌生,能在一個晚上就升溫並且融化。
寧霄喝了酒第一次上班遲到。
他到廠後就去找了陳翡,老實人嘴笨,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眼睛卻很亮:“謝謝。”
寧霄把昨晚的事跟陳翡說了一遍。
陳翡確實不太尊重人,這個習慣很難改了,他玩著手機,沒看寧霄,隻是偶爾嗯啊一聲。
寧霄說了很久才壓住興奮,他跟陳翡說:“我還以為我爸很煩我呢。”
陳翡這才看向寧霄:“不會。”
寧霄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又沒忍住嘟囔了聲:“我才知道。”
陳翡重新低下頭:“嗯。”
寧霄來得很晚,已經臨近中午了,到中午就該吃飯了。雖然才認識陳翡,但他也知道陳翡嘴挑:“中午吃什麼?”
陳翡托了下臉:“隨便。”
寧霄知道這個隨便就是很不隨便,他試探性地報了個菜名。
陳翡說行。
寧霄都沒想到:“啊?”
陳翡看向寧霄:“可以。”
寧霄點了兩個人的飯,陳翡也確實沒挑,他隨意吃了點。
一下午,寧霄發現陳翡一直看手機,頻繁的切遊戲。傻子都能看出來陳翡心裡有事,再說,寧霄雖然長得五大三粗的,但心裡其實挺細膩。
寧霄問陳翡:“你怎麼了嗎?”
陳翡彆的沒什麼,就嘴硬:“沒有。”
寧霄沒說什麼,快下班了,他問陳翡:“他來接你嗎?”
“……”陳翡,周渡連他中午吃什麼都沒問,他把手機扔一邊,“我管他來不來。”
寧霄偷偷看陳翡。
陳翡麵無表情的對視。
寧霄很小聲:“想說什麼就要說啊,在意就要說啊。”他還說,“是你教我的。”
“……”陳翡,“我沒教。”
寧霄也沒有反駁,他隻是溫和地看著陳翡,指責陳翡這種“我在乎但我就不說,我就煩就難受”的傻逼行為。
陳翡被看得有點煩,但又不想罵寧霄,跟他一樣,周渡那種人罵他無所謂,寧霄看著像熊,心裡卻住著隻柔弱的小羊羔,他張嘴又閉嘴:“彆看我了。”
寧霄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那你給他發信息。”
“……”陳翡。
吵架了讓他主動示弱,還要問周渡怎麼了,不如讓他去死。
寧霄已經不敢再說了,但他執著,腦子簡單的人往往一根筋,他繼續用眼神指責陳翡。
陳翡垂了下眼:“他要是不回呢。”
“不會顯得我很可笑嗎?”
這其實跟周渡沒關係,他這種人,虛榮、利己、完全沒有心,竟然還會關心彆人這件事,就很可笑啊。
高中裡總是有流浪貓,陳翡也碰到了一隻,它似乎是因為太弱被貓媽媽拋棄了,被雨澆得東歪西倒的,窩在花壇裡喵喵叫。
臟臟的,瘦骨嶙峋的、連眼睛都沒睜開一小隻。
陳翡脫了外套把小貓包了起來。
藍白校服的乾淨少年救起了一隻虛弱的流浪貓的這一幕不知道被誰偷拍,傳到了群裡,這應該是很美好的,隻是這兒的主角是陳翡,陳翡的風聞一向不佳,學校裡人確實也都快笑瘋了,他們都說陳翡竟然還會救貓哎,真善良。
那隻小流浪陳翡給了他初中教過他已經退休的班主任養,他在學生裡風聞不好,跟老師的關係還都不錯。
老班主任把小流浪養得很好,還經常給陳翡發它搗蛋的照片,說它很可愛。
陳翡也覺得它很可愛,但他還是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麵對貓這種生物,看到都會覺得有點冷。
寧霄其實也不知道周渡會不會回,他就是覺得:“他不會不回的。”
陳翡看向寧霄。
寧霄很怕自己說錯了,他又小心翼翼起來:“不是嗎?”
陳翡:“……”
.
周渡罕見的沒出去打工。
他狀態確實有點糟糕。
手機嗡了下,又嗡了下。
【。:在嗎?】
【。: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