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接連下了好幾日的雪,外頭屋簷、樹梢上都掛著厚重的冰雪。
屋子裡雖然燃燒著銀絲炭,還有手爐、腳爐暖著,卻還是讓人覺得冷到了骨子裡了。
永壽宮後院。
劉太醫在福音的手腕上把著脈,他微微皺著眉頭,似乎有些摸不準脈象。
芍藥和荷花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
上個月的時候,福音的葵水一直沒來,芍藥和荷花一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小主的葵水一直不穩定,有時候晚個小半個月才來,也是常有的事。
可昨日福音吃著魚湯卻是不小心吐了出來,還說那魚湯有股子腥味,芍藥和荷花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便在翌日打著請平安脈的理由把劉太醫請了過來。
“恭喜常在,賀喜常在!”
劉太醫眉頭舒展開來,他屈膝跪下,對福音說道。
芍藥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喜意來。
福音心裡早已有數,此時稍稍露出些許笑意,她撫摸著湯圓,道:“劉太醫起身吧。”
“謝常在。”
劉太醫站起身來,恭敬地說道:“常在肚子裡的胎兒已經有一個月了,脈象平穩,平日裡隻需要注意膳食,下官再開一些滋補養胎的藥物即可。”
福音聽著劉太醫的話,眼神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把湯圓交給了荷花,對劉太醫說道:“劉太醫,這養胎的藥物若是開了,可會讓其他人得知?”
“這個嘛……”
劉太醫是個聰明人,他當下立即了解了福音的意思。
福常在是不想現在就讓人知道她懷了孕了,可是劉太醫可不想摻和進這件事去。
要辦到瞞過太醫署的人,不難,但他沒必要為福常在涉險。
“劉太醫您是個聰明人,”福音笑著說道,“您幫著我欺瞞了佟貴妃,以貴妃娘娘的脾氣,日後若是得知我有了身孕,您下場怎麼樣,想必應該清楚吧。”
劉太醫臉色一變。
他猛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福音。
福音打從那日說通劉太醫欺瞞佟貴妃開始,就謀算著這日了。
她在後宮當中孤立無援,雖有萬歲爺的寵愛,但寵愛卻不能護著她平安無恙,劉太醫正是一個合適的幫手。
首先他有把柄在她手上,其次劉太醫貪財卻怕死,隻要牢牢抓住這兩點兒,就不必擔心劉太醫會反水。
劉太醫的身體僵硬了片刻。
在數息過後,他深吸了口氣,壓下不斷鼓跳的心臟,“常在真是好算計。”
“劉太醫說笑了。”
福音輕笑了一聲,她撫摸著自己的肚皮,“這件事對您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您在太醫署呆了這麼久,好像一直沒什麼動靜吧。”
劉太醫扯了扯唇角。
他家世不顯,又沒有什麼靠山,同太醫署的人比起來,即便是醫術比他們更高明,也始終不能得到提升,不得不說,福常在的話的確是說動了他了。
他沉默了許久後,才說道:“下官明白了。滋補養胎的藥物下官會想辦法製成藥丸,平日裡補身子的藥,福常在可以繼續喝,每日再服用一顆藥丸就足夠了。”
“多謝劉太醫。”
見目的達成,福音唇角露出了些笑意。
她朝芍藥看去一眼,芍藥捧出來一個盒子,她走到劉太醫麵前,啪地一聲打開盒子,亮出裡頭的人參。
“這是……”
劉太醫驚喜過望地看向福音。
福音唇角含笑,道:“我聽聞令尊身子不適,需要以人參滋補身子,這人參於我無用,放著倒是浪費了,劉太醫且拿去用吧。”
“多謝常在!”
劉太醫激動得接過人參的時候手都在發抖。
他心裡頭徹底地對福音折服了,眼眶甚至有些泛紅。
劉太醫何嘗不知道福常在這是在邀買人心。
可是這人參真是送到他心坎裡去了,就算是被算計,他也心甘情願。
捧著人參,劉太醫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沒過幾日功夫,劉太醫就悄悄把那滋養補胎的藥物托了荷花送了過來。
福音拿到藥物,回頭就命人到敬事房那邊說她的小日子來了。
福音的葵水不準,這次晚來十幾天,眾人也沒當回事。
她安安靜靜地呆在永壽宮裡養胎,閒來無事便如往常一般去禦花園散散步,擼擼貓,在外人看來,壓根瞧不出什麼異樣來。
臘月二十六康熙封筆。
這日夜裡,孝莊太皇太後一如往日在慈寧宮裡悍然睡去。
然而,在夢裡頭,她卻夢見了一件稀罕事。
翌日早上起來的時候。
孝莊神色就有些恍惚,伺候她的宮女就覺得有些異樣了。
可那些宮女們哪裡敢在孝莊跟前說些什麼話,一個個都如同往常一樣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昨個兒皇帝已經封筆,不知道今日晚上可有沒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