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
隨著皇後病情的加重,後宮的氣氛也跟著越來越緊繃。
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人敢出頭鬨事,福音這一胎倒是坐得極為安穩。
昨日。
孝莊已經特許皇後額娘進宮來探望皇後。
明眼人都瞧得出這興許就是最後一麵了,但沒想到,見了人之後,當晚皇後就要不行了。
巳時一刻。
福音正在甜夢鄉裡睡得香甜呢,就聽到外頭吵鬨得一片。
她睜開眼睛,隻見外頭燈火通明,竟像是白日似的,安嬤嬤帶著芍藥、百合等人進來了,一個個臉上都帶著焦急的神色。
“貴人快起身梳妝打扮吧,坤寧宮那邊傳來消息,皇後娘娘怕是要不行了。”
安嬤嬤早已讓芍藥等人備好了衣裳。
此時雖急卻絲毫不亂,利落地替福音穿好了衣裳。
她給福音挑選得是一身素色旗裝,這時候穿這樣的衣裳是最妥帖不過了。
福音也知道事情緊急,臉上隻略施了些脂粉就由安嬤嬤等人領著去坤寧宮。
她出去的時候,溫嬪的輦子已經走遠了,一路上,她碰見了不少妃嬪,隻見一個個都是一身素身打扮,見到人的時候也隻是稍稍頷首便匆匆趕路。
坤寧宮的燭火亮得驚人。
一入內,就聞得到空氣裡頭彌漫得一股子濃濃的藥味,那味道濃鬱得很,仿佛是從這座宮殿裡滋生出來的似的。
康熙和溫嬪都在床榻旁邊。
佟貴妃等人分站在兩列,福音不是最晚到的,她定了定心神,站在舒常在跟前。
透過人群的間隙,福音瞧見皇後的手,枯瘦憔悴,跟八月份那會兒瞧見的模樣判若兩人。
她低垂著頭。
腦海裡掠過一絲惋惜。
皇後的確是個有手段的人,隻可惜就是太執著於後位和權柄。
倘若她之前不把持著後宮宮務,為了賢名而把自己逼得油儘燈枯,再熬幾年,怕是沒有佟貴妃什麼事了。
如今她撒手一去。
以溫嬪的腦子,對上佟貴妃,怕是羊入虎口,九死一生。
“萬歲爺,臣妾這一生已無遺憾,唯有這妹妹是臣妾放心不下的,她性子直爽,往日若是有什麼得罪了萬歲爺的,也請萬歲爺瞧在臣妾的麵上,不要與她計較。”
皇後幾乎是耗儘最後一口氣在勉強說話。
“不要說這種喪氣話。”
康熙捏緊了皇後的手掌,隻覺得這隻手太過瘦削,仿佛被掏空了裡內一樣。
“朕已經讓太醫們趕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皇後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她搖了搖頭道:“臣妾是不行了,太醫們這些日子儘心儘力,萬歲爺莫要怪罪她們。臣妾走後,萬歲爺切莫太過悲傷,生死有命,這都是天注定的。隻希望萬歲爺能夠照拂玉寧一番,臣妾便彆無所求。”
人之將死,即便以往有什麼心結,也都會跟著煙消雲散。
溫嬪坐在床榻旁邊,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不是沒有怨憎過皇後,也不是沒有埋怨過皇後不幫扶她,但在此時,聽到皇後的這些話,溫嬪心裡頭才知道後悔。
“朕答應你。”
康熙點了下頭,說道。
皇後臉上露出了疲憊的神色,她看向溫嬪,低聲道:“玉寧,姐姐走後,你要懂事了。”
“姐姐。”
溫嬪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皇後唇角勉強勾起,她把一切都交代完畢,像是疲憊不堪地閉上了眼睛。
坤寧宮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片刻的沉默後,寂靜的坤寧宮爆發出一陣哭聲來。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
鈕鈷祿玉柔也即是後世的孝昭仁皇後駕崩於坤寧宮。
舉國皆喪。
孝莊在得知消息後低聲長歎了口氣。
她將掌管後宮事務的權利暫時交給了佟貴妃,畢竟皇後葬禮的一應事宜諸多,沒有人出來料理是不行的。佟貴妃拿到權柄,卻也沒有急著耀武揚威。
雖然和皇後生前是死敵,但在葬禮這件事上,佟貴妃卻是沒有故意使壞。
她也不傻,皇後葬禮,可是要命婦、皇親國戚們進宮來守靈叩拜,她若是耍什麼小手段,對她來說是百害而無一利,不但沒有好處,還會落得一個心胸狹隘的名聲。
屆時候,對她成為皇後更加不利。
佟貴妃處處都做得妥帖極了,就連對著福音、烏雅氏這兩個懷著身子的也都是體恤有加。
即便明眼人瞧得出她這是在做給人看,也不得不誇她處事周到,賢惠大方。
過了頭七後。
康熙便下了道聖旨,升了溫嬪的份位。
眾人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皇後臨終前都拉著萬歲爺囑咐那麼一番話了,萬歲爺要是再沒有點兒表示,那才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