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2 / 2)

杭修途懶得跟他虛與委蛇,一雙瞳色極淺的眼睛在醫院的白光燈下更顯得冷淡,麵無表情掃過來的時候,讓人感覺手腳都在生寒。

“東西扔凳子上,”杭楊語氣很淡,“人過來,彆站門口。”

杭楊進的是vip單人病房,龐大的整層樓隻安排入住了3人,每個病人都有較大的獨立活動區域,杭修途把兩個導演帶到這段走廊儘頭的窗戶處,確定不會吵到杭楊,才冷冰冰開口:“說。”

路丘愣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

“沒話說嗎?”杭修途又問了一遍。

“不不不,不是,”路導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他一邊腹誹到底是什麼家庭能教出這麼恐怖的孩子,一邊陪著笑開口,“我真的不是刻意折騰杭楊,昨天那段雨中戲也隻拍了兩遍,今、今早還跟他通了電話,以為沒多大問題……”

杭修途冰冷到略顯無機質的眼睛居高臨下看著他;“陳絮說杭楊本意是跟你請假,但你言語間阻攔意味非常明顯,是嗎?”

“呃,”路丘沒想到他說話能直白成這樣,半點情麵都不留,額頭的汗流得更快了,“我隻是、呃,就是用常識判斷他隻是有點感冒嘛!今天也隻排了一場戲而已!”

他路丘是什麼人,不知道有多少年沒在彆人的壓迫感下講話了,壓根不習慣賠笑臉,越說越破罐子破摔:“作為一個演員有時候勉強一點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是,我是覺得他稍微帶點病來演更能進入狀態,這算很離譜嗎?至於你現在、你、你——”

路丘正說到暴躁出,抬頭一對上杭修途的眼睛,滿身的氣焰一下子滅了個乾淨,卡著個“你”字半天說不出下一句。

“說完了?”杭修途平靜問。

他抱在胸前的雙手放下來,三人同時陷入短暫的沉默,走廊上的聲控燈滅了,窗外夜色已至,一片無聲息的黑暗中杭修途那張俊朗的臉突然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路丘幾乎是無意識地倒退了兩步,嘴張著,但卻蹦不出來一個音節。

走廊上的燈霎時應聲亮起——

“杭楊狀態明顯不對的時候為什麼不叫停?”

“沒問清演員病情的情況下逼人來片場算正常?”

“我之前有沒有告訴你杭楊身體底子不好?”

杭修途“砰”一巴掌拍上旁邊的牆麵,劉導本來低著頭偷偷靠在牆邊,隻感覺身體一麻,整個人瞬間彈起來。

“說話。”

“……”但路丘什麼都說不出來,整個人幾乎被這股駭人聽聞的壓迫力嚇懵了。

“路導,”杭修途的失態永遠短暫,他輕輕收回手,用堪稱風度翩翩語氣說最狠的話,“處於對全劇組和投資商的責任心,更因為我我不想辜負我弟弟的心血,我們會繼續參演《執華蓋》,本人作為製片,該給的資金、該出席的儀式跟後續宣傳絕不會缺席,您大可放心。”

路丘耳朵還“嗡嗡”地響,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理解這段話的意思,就聽見了杭修途的“但是”兩個字——

“但是,”杭修途聲音沉下來,“我們之前談妥後續合作的兩個項目我會馬上撤資。”

“你怎麼能!”路導幾乎不管不顧地吼出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多不負責任!這麼好的兩個本子會流產,我們團隊多少人的心血都白費了!我問了護士站,說其實就是個重感冒而已,你至於——”

“不負責任?”杭修途聲音又拔高了一個度,把路導死死壓製下來,“路導覺得自己有資格這樣責備我嗎?”

他冰刀一樣的眼神落下來:“錢、資源、人脈都在我手上,路導覺得自己有資格替我決定用法嗎?”

他字字鏗鏘:“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在杭楊的病房門口說‘這隻是個感冒’嗎!”

“劉導,”杭修途冰冷的眼神轉向劉紹武,看得人瞬間一激靈,“您作為路導共事多年的好友,麻煩您教教他從藝之前先學會做人。”

“你!”路丘快氣炸了,這已經等於指著鼻子罵他不是東西,但被劉紹武猛扯了一把衣服。

劉導在他肩膀上猛來了一拳,越說越激動:“你他媽能不能閉嘴啊?你怎麼就這麼固執!你把人家弟弟搞進醫院,人家撤資不正常嗎?你他媽這副樣子給誰看呢!我告訴你,是你!你導致我們團隊多少人的心血都白費了!原來沒出過這樣的事嗎?我說過你多少次,每次都是人家演員忍忍然後過去了,路丘你他媽想想自己缺不缺德啊!天天‘為了藝術為了藝術’,人家為了藝術折騰自己,你個混蛋為了藝術折騰彆人啊!”

劉導在路丘麵前一向跟孫子一樣,突然爆發出的一長串鏗鏘有力的罵聲,當真把路丘給罵呆了。

“走!”劉導拉著他的衣領往電梯方向去了,“可彆在這兒丟人了!”

他衝杭修途狼狽地示意了一下,拖著路丘趕緊下了樓。

13層終於重歸於安靜。

過了會兒,旁邊才有小護士這才敢小心翼翼地上前,弱弱開口:“杭、杭老師,那個,這還有彆的病人,麻煩您聲音稍微小點……”

杭修途衝她歉意地笑笑:“實在不好意思,沒有下次了。”

小姑娘臉一紅,悶著頭“嗯嗯”了兩聲,就慌慌張張走了。

杭修途揉了揉太陽穴,走回病房門口,誰知一打開門,杭楊已經已經從病床上坐起來,衝他笑著說:“哥,你回來了?”

“杭楊!”杭修途四五步就衝到了病床邊,“快躺下!”

杭楊搖搖頭,嘴唇還蒼白著,越看越惹人疼:“哥,躺久了,我想坐一會兒,你幫我把床搖起來吧。”

杭修途點點頭,把床升到恰到好處的位置。

杭楊靠在枕頭上,看著杭修途忙前忙後,眉眼突然無聲地彎起。

“笑什麼?”杭修途問他。

“我就是覺得,”杭楊眨眨眼睛,“全世界能這麼差使杭修途的可能就我一個人吧。”

杭修途嘴角勾了勾,在杭楊病床旁邊坐下,修長漂亮的手幫杭楊嫻熟地掖好被子:“我的榮幸。”

杭楊又“噗呲”笑出聲,他用沒打針的右手輕輕按住杭修途的手,聲音軟下來:“哥,你剛剛跟路導吵架了?”

“吵到你了?”杭修途趕緊問。

杭楊搖搖頭,他把杭修途的手按緊了點:“哥,彆跟他生氣。”

杭修途眉毛一挑:“你讓我放過他。”

杭楊又毫不猶豫地搖搖頭,看著杭修途笑起來:“我是不想讓你生氣,跟他什麼關係?我不想你擔心、不像你難過,也不想你生氣。”

杭修途一瞬間愣住了。

杭楊低下頭,右手輕輕按了按杭修途的食指指尖,小聲說:“哥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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