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2 / 2)

臨床的阿姨抬起頭,露出清麗動人的一張臉,笑起來的時候像一塊柔軟的棉花糖,和杭楊像極了。

杭修途感覺自己腦中每個細胞都在嘶吼,麵前的一切瞬間被吞沒入黑暗中,他頭痛欲裂。

醒來的時候,杭修途身上的睡衣已經汗透了,緊緊貼在肌肉上,悶得人難受。杭修途幾乎無法平息自己劇烈的喘息,他強忍住一陣突如其來的頭暈,慢慢從床上坐起來,連握住手機的指尖都是麻的。

杭修途半是清醒半是恍惚地撥出去一通電話。

一片隻有呼吸聲的死寂中,電話接通了,藍新榮的咆哮聲從電話裡傳出來:“我草你媽的杭修途!你丫自己看看現在幾點!淩晨三點半!我告訴你如果你沒有急事——”

杭修途打斷他:“你幫我查……”

他沒說完,突然停住了。

“喂?杭修途,你、你聲音怎麼了這是?病了嗎?需要我明天去一趟嗎?”藍新榮聲音迅速緩下來。

但又是數秒的沉默後,杭修途用力按住自己太陽穴揉了揉:“不,不用。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沒事,睡吧。”

“誒,你——”

杭修途不等藍新榮的回話就掛斷了電話。

他慢慢加力,緊緊按住自己的頭,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那是個夢,但隻是夢嗎?不對,那就是自己的回憶。

但會不會因為時間太久,大腦擅自添補了模糊的部分?

八成是今天白天那對兄弟的影響,對,是這樣。

杭修途起床衝了個澡,又塞了幾粒褪黑素,他站在鏡子前,濕漉漉的

第二天,杭修途再出現在片場的時候,舉手投足和神情氣質與平時一般無二。

但他總覺得小弟弟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每次跟彆人嬉笑或者打招呼之後,常常會顯露出短暫、但難以掩飾的疲憊感。

畢竟連走了兩天,疲憊再正常不過了,杭修途不好說什麼,隻能告訴自己不要被那個荒誕的夢過度影響。

顧家兄弟又來了,路導說這孩子天賦不錯,跟劇中的“父母”對戲接的上,不拖後腿,反複說劇組撿了個寶,但杭修途完全無心去聽。

他甚至無意計較這兩天的繞圈到底是不是路丘故意整自己和杭楊,在路導說“不用走圈了,下午繼續拍你和杭楊的對手戲”的時候,杭修途隻淡淡“嗯”了一聲。

直到劇組有人閒聊起年紀。

“顧老師看著真年輕,才20出頭吧!”

顧願不太愛說話,隻淡淡說:“還有兩個多月21.”

杭修途一瞬間難以自控地衝上去:“你生日是哪一天!”

他問得太急躁,以至於暴躁老哥顧願一嗓子“你神經病啊”憋在嘴邊,一抬頭發現這人自己實在惹不起,才有硬生生咽了回去,不情不願答:“4月16.”

4月16,和杭楊同一天。

杭修途盯著顧願,一瞬間,眼中瞬息萬變,他看到有什麼東西在下落、有什麼東西在崩塌。

“杭、杭老師?”唐伊戰戰兢兢湊上來小聲問,“您怎麼了?您、您現在眼神實在有點嚇人,有點影響周圍其他人了……”

杭修途迅速變了臉色,把一切驚濤駭浪埋在無波無瀾的外表下,他抬頭看了一圈,微微笑了笑:“抱歉,我昨晚沒睡好,有時候情緒提不上來。”

說完,杭修途轉身走了,他看到杭楊坐在一個帶著靠背的凳子上小憩,凳子寬大,杭楊小小的一隻坐在上麵,甚至塞不滿半張。

光打在他形象優美的眼睫上,在眼睛下方照出一圈剪影,乖巧而精致,仿佛全世界的苦痛都不忍心靠近這份美好。

杭修途走過去,半蹲在弟弟麵前,他聲音很小,跟哼唱差不多大:“睡吧,彆急,哥在這兒。”

杭楊像是聽見了一樣,微微皺起的眉心一點點鬆開,連呼吸都變得平穩了。

之前的那場戲挪到了晚上。

禦書房隻稀稀疏疏點了幾盞燭台,燭心晃了晃,門被輕輕推開,規律的“噠、噠”聲進了屋。

杭楊壓抑地咳了幾聲,他沒行禮,而是艱難地拄著拐杖自顧自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這段放在一般電視劇中近乎“拖遝”的動作戲,沒有聲音,但卻無人能移開眼:杭楊所展示的“葉璋的末路”——孱弱但熱烈,像煙花在空中的最後一瞬。

“陛下要怎麼處理我?”杭楊笑著問,並未自稱奴才。

杭修途神色微變,但轉瞬即逝,像極了燈火晃動下的一個錯覺:“淩遲。”

“這樣……”杭楊雙手撐住沉香木拐,低低地笑起來,“挺好,挺好。”

“權宦、邪佞,奴才不管哪個名頭,都對得起這個死法。”杭楊一邊笑一邊止不住地咳,絲絲縷縷的血從他唇邊溢出,染在他黑色的素袍上,看起來不過濡濕了一團。

“陛下打算給奴才幾日?”

“你想要幾日?”

杭楊笑著站起身,枯瘦的手顫抖著拍了拍長袍:“外麵風雪太大,奴才不願奔波了,望陛下成全則個,就今日吧。”

他那麼疲憊,明明那樣年輕,雙目中卻已經有了遲暮之色——像是一切塵埃落定後隻餘寂寥。

杭楊轉過臉,一瞬間,那雙眼睛中似乎什麼都有,卻獨獨缺了怨恨。

杭修途恍惚了,隻覺得喉頭艱澀,再說不出來半個字,他被影響了——被自己年輕的新人弟弟。

一切都陷入寂靜,萬籟俱寂,五感和思緒都在絕對的“靜”中無限拉長。

不知過了幾秒、又或是幾十秒,正坐在書案後的帝王抬起頭:“好。”

“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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