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排慢走,時不時袖子摩擦、手上肌膚相接,即便沒有眼神的碰撞,也無人出聲,仍不可否認——這一幕浪漫至極。
不知這樣走了多久,杭楊慢慢感覺周圍來往的車流和人流都模糊起來,他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身邊這個人身上。
突然,一直手輕輕搭上杭楊的肩,他的心跳又沒出息地加了速。
“過兩天就回國。”
杭修途拉著杭楊在路邊的長凳上坐下,他卻走到杭楊麵前半蹲下來,一邊幫人慢條斯理打理衣領,一邊小聲囑咐:“在國內的戲份比較現實,壓抑情緒占大頭,不能再太共情角色了,記住了嗎?”
杭楊點頭。
“對,”杭修途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幫你調節、時刻提醒,幫你出戲……這些都在其次,重要的是你一定自己要有這樣的意識。”
杭楊不聲不響按住了杭修途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輕輕握住,他抬起頭的時候,滿麵的笑容春光燦爛:“嗯!”
*
“你有跟他在一起了?”朋友在杭楊旁邊坐著,一隻畫筆架在上唇和鼻子中間,神色怏怏。
褚燁手輕輕一頓:“怎麼這麼說?”
“看你自己的畫,”朋友甩了甩金色的波浪中長發,“突然就從陰鬱轉輕快了,甚至還開始畫人,是誰說過‘我不懂人,不敢拿人物表達情緒’?嗯?”
褚燁笑笑,沒回答。
朋友輕歎口氣:“你非常愛他嗎?”
褚燁頓了頓:“我不知道。失去他的每一瞬,我想到他都難以容忍,我對他難以容忍,卻又一直想念。”[1]
“這樣……”朋友惆悵地搖搖頭。
褚燁輕聲說:“他說,要為我重新打磨自己,直到變得足夠契合為止。”
朋友聽到這句話,情緒才有大的起伏,他一點點瞪大眼睛,過了會兒才小聲說:“這樣,竟然會這樣……”
他第一次這麼鄭重看著褚燁:“祝你們幸福。”
褚燁笑著點點頭:“謝謝。”
他看向窗外的晴天。
窗外,攝像機的角度架得剛好,拍到那雙飽含情緒的雙眼,像一雙黑曜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卡卡卡!過了過了!”穀恣跳起來拍拍手,“行了,就剩最後一個鏡頭了,一口氣拍完就回國!”
化妝老師過去幫杭楊簡單調整了一下細節,杭修途則靜靜站在穀恣身後。
“嘖,”穀恣回頭看他,“你對你弟真挺上心,法國已經沒你的戲份了,要是換我直接在家躺屍。”
杭修途盯著顯示器,淡淡回道:“我沒有作息不規律的惡習。”
穀導:“……”
不止穀恣,旁邊路過的人齊齊哽了一下,紛紛感覺膝蓋中了一箭。
“好!來!”穀恣拿起對講機,“演員狀態可以嗎?”
監視器上,杭楊抬手比了個“OK”。
“好,攝像老師就位!”
穀恣屁股往前坐了坐:“A!”
褚燁的手機鈴突然響了,他像平時一樣接通電話,熟悉的中國西南方口音從裡麵傳出來,帶著壓抑的哭腔:“你爸沒了。”
哽咽聲轉為嚎啕大哭:“你爸早上還上工,說暈就暈了,送醫院已經不行了,說是腦血栓沒得快……”
他腦子“嗡——”一下一片空白,手機脫了手才手忙腳亂地去接,誰知腳底一晃“咚”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監視器後麵杭修途突然上前一步,眉頭鎖起來:“他自己加的!”
“是,”穀恣手在桌麵上敲了敲,“設計得不錯。”
杭楊這一跤摔得很重,像是五臟六腑都挨了重重一拳,過了會兒才聽見耳邊有人在喊:“褚!褚!站得起來嗎!”
他兩眼發白,連聲音都聽不真切,哆嗦著摸索起手機,借著身邊人的胳膊踉蹌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就往門口走,一臉的迷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身後似乎有聲音:“褚!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中文!”
褚燁仍摸著前麵慢慢往門口走,念著念著,聲音突然就變了調,再一摸臉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他開始難以自控地嚎啕大哭:“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伴隨著穀恣的一聲“卡!”,杭修途沒有一點猶豫,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拉著還恍惚的杭楊上下看:“怎麼樣?腳沒扭傷吧?怎麼摔這麼結實!傷哪了趕緊給我看看……”
杭楊哽咽得說不出話,就拽著杭修途的袖子一個勁搖頭。
杭修途沉著臉,當眾把人攔腰抱了起來,衝跟上來的兩個助理匆匆說“自己打車回去,回頭找我報銷路費”,隨後在一眾妹子的驚呼中抱著杭楊快步走向了保姆車。
車門剛一合嚴,杭修途就匆匆剝了杭楊的外套。在杭楊震驚的目光中,把襯衫一把扯起來,攥住杭楊條件反射掙紮的雙手,麵無表情盯著他白皙的肌膚一寸寸細細地查。
“哥!”杭楊徹底出了戲,但眼裡還含著淚,說話也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哥你冷靜!”
在杭修途手伸向他褲子之前,杭楊大聲喊出來:“我真沒事!”
趁著杭修途一瞬間鬆了力道,杭楊趕緊把手掙出來,拯救了自己的褲子,把推上來的襯衫迅速扯了下去,他大口大口呼吸了幾下,才瞪著杭修途小聲抱怨:“我受的最大驚嚇不是剛才那個跟頭,是你啊我的杭老師……”
杭修途盯著他看了會兒,臉色才慢慢鬆快下來,但他仍緊攥著杭楊的左手:“抱歉。”
他停頓兩秒後,還是說:“但以後不要采用傷害自己的設計,好嗎?”
杭楊看著杭修途:“但、但是你原來的作品裡不是也有——”
“一碼歸一碼,”杭修途打斷他,“你不行。”
杭楊震驚:“!”
雙標得這麼明目張膽嗎?!
杭修途緩緩說:“人和人的身體素質不能同日而語,你這把小骨頭,實在不頂摔。”
杭楊:“……”感覺受到了鄙視,是我的錯覺嗎?!
他往遠離杭修途的方向坐了坐,若無其事抬頭看天。
兩天後,劇組乘飛機回了國,輾轉來到S省一個偏僻的鄉鎮。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毛姆的《刀鋒》,稍微改了改
還有就是這裡打電話的內容,本來用方言寫的,想想還是不希望有太強的地域指向性,所以就普普通通寫啦
愛你們麼麼噠!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