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2 / 2)

“和我名字一樣?”杭楊似乎表現出一些興趣,“這個姓氏和名字都不算常見,那是真的巧了。”

木堆煙整個人陷在沙發裡,像陷入一團抓不住的回憶:“他也做過演員,不過並不知名,他溫和堅強,待人很好。但最糟糕的是,在他剛剛拚出些名氣的時候,就永遠失去了機會。”

“永遠?”杭楊往前坐了坐,似乎對這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很好奇。

但木堆煙眸色壓深了一些:不對!

麵前這個成熟的演員,在把這場心理谘詢當做一次高強度的試鏡,他技巧堪稱完美,但總有些不經意放鬆的間隙:他會輕輕搓動手指,還有偶爾向右上方看的視線;而當自己語調中的頓挫恰好到邏輯重音,他就會“真誠”地直視自己,並微微點頭以示專注。

何必呢?

在木堆煙看來,這事實在無法理解。

他見過被家裡人硬逼來的病人,他們往往會直接表露出不耐煩甚至是暴躁,但從沒有過一個人在自己麵前這麼儘力且細膩地去演一個“配合的病人”,為什麼?

於是木堆煙停住話,帶著歉意開口:“抱歉,本來是你跟我聊,現在倒變成我來找你傾訴了。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再怎麼翻出來也不如正發生的鮮活,不如,小杭老師跟我說說你拍過的戲?”

他偏頭笑起來:“我很少遇見演員,跟彆說像你這樣優秀的,你放心,我以專業心理谘詢師的職業素養保證,我們聊過的話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木堆煙身體往前探了探,壓低聲音還眨了眨眼:“包括杭老師。”

“當然。”杭楊笑起來。

看杭楊的狀態,他非常清楚今天這段談話不會有任何其他人知道——那他在對著誰演?難道是自己這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我倒是對木老師剛提過的另一個杭楊老師很感興趣,如果不冒犯的話,要不老師跟我聊聊看?”杭楊笑著說。

木堆煙麵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的變化,但心緒卻起了變化:他敏銳觀察到,雖然語氣輕快,但杭楊的身體並沒有鬆弛下來,反而更顯得緊繃。

再聯係到他剛說的話——刻意讓木堆煙多講,自己並不願多開口。

他不願提及演戲?

難道他明確地知道自己出戲困難的毛病是因為什麼?

再或者他隻是儘量避免在自己麵前敘述?

木老師幾乎確定:麵前這個人在向自己隱瞞、甚至於欺騙,原因不明、動機不明、甚至他今天才剛剛認識這個年輕漂亮的陌生人。

不可思議。

作為一個心理學者,他難以控製地對杭楊產生了興趣:這簡直不像一場谘詢,反倒像是博弈。

“好啊,”木堆煙笑起來,“可能確實是緣分,如果你感興趣,我跟你講講我認識的那位‘杭楊’。”

杭楊點點頭:“願聞其詳。”

“我跟他是初中同學,他話不多,看起來總很溫良,成績很好,但初中的時候大概是臉還沒長開,”木堆煙慢慢陷入回憶中,露出了淡淡的、發自真心的微笑,“他那個時候並不像成年以後樣子清秀,隻是普通而已。”

“但那個時候,我所在的班實在算不上優秀,後來吧,裡麵好像是出了好幾個混混流氓,連帶著整個班的風格都有點野,他就像一隻進了狼窩的兔子,溫和善良得過分、而且溫和得特彆固執,在那樣的環境裡,既不起眼又與眾不同……”

“當時……”

當時杭楊剛上初中,少男少女的自我意識堪堪萌芽,恰巧是充滿“天真的敵意”的時期。

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杭楊懷著尤為純粹的善意,成了公認的“隻會讀書的傻子”,還有“敗興的討厭鬼”。

“我最開始對他有印象是因為一次惡作劇。”木老師一手撐住臉,把杭楊表情的細微變化全部納入眼底。

太刻意了……木堆煙在心裡說。

一般人的麵部肌肉會隨著對話人的聲音產生細微變化,但眼前這個人沒有,他的微笑像是焊在臉上,既無懈可擊又脆弱不堪。

木堆煙對杭楊的興趣在這一瞬攀升到了頂峰,但他語氣不變,仍慢慢地講。

“那個年紀的孩子,頑劣惡作劇真的很幼稚……”

跟隨者他的敘述,原本模糊的記憶在杭楊麵前一點點清晰,好像從被刻意擱置過一樣。他隨著木堆煙娓娓道來的敘述,沒什麼表情地沉默聽著,突然產生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自己正以第三方的視角觀察一遍自己的人生。

那天,班上同學把值周用過的抹布放在門頂上,打算給新來的年輕數學老師一個“littlesurprise”,眾人嬉笑著,整個課間比平時沸騰得多,有同學在最前麵的窗戶那兒把風,一看走廊儘頭出現了數學老師的身影,立馬轉頭衝全班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全班瞬間安靜。

但就在這時,杭楊突然一個箭步衝上去,把門上的抹布搖搖欲墜的臟抹布搖了下來。

老師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杭楊裝作拿抹布在擦黑板。

“這位同學?”老師並不高興,“擦黑板要在下課做好,你這樣是耽誤老師和大家的時間,記住了嗎?”

杭楊沒有解釋,隻是點點頭,道了歉。

“我當時就想,”木堆煙笑著偏過頭,“一個那麼溫和、甚至於有點膽怯的人,怎麼有膽子做這樣的事呢?畢竟在半大的孩子眼裡,和全班的決定背道而馳——這應該需要不小的勇氣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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