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源環顧四周，瞬間忘了接下來該說什麼。
這裡，是葬著宿夫人的墓園。
諾亞來到宿夫人的墓碑前，微微抬手，掌心釋放金色的光華。
墓碑後麵出現一道虛幻的女性人影，纖弱而美麗，與照片上的宿夫人一模一樣。
宿夫人誠惶誠恐行禮：“能得見您，是我無上的光榮。”
宿源大吃一驚，不等問出口，諾亞直接解釋：“她使用禁術，保存了自己的部分精神力。”
“我是用了被列為禁忌的術法。”宿夫人萬分慚愧，“請神責罰。”
“將那些神術列為禁忌的是人類，不是我。”諾亞道，“神術是人類在我遺留知識的基礎上，不斷研究完善出來的，本就屬於你們，隻要不違反定理，我都不會管。”
宿源親身體驗過愛情神術，雖然用法歪門邪道，但能看出禁術為何會被教廷保密，那連人的感情都能隨意操控。
宿夫人這麼優秀的神眷者，能用禁術保存自己的部分精神力，也不奇怪。
但是，宿源不理解原因，“為什麼？”
“死前得知公爵想拿我們的兒子做什麼，我實在不放心，鬼使神差用了禁術。”宿夫人笑容苦澀，“結果精神力保存下來也沒用，若不是神，我連這樣說話都做不到，隻能默默等待所有的精神力消亡。”
她眼含期待看向宿源，“我能抱一抱你嗎記。”
宿源道：“我不是你的兒子。”
“我明白。”宿夫人笑了笑，“看神的態度，我知道你是誰，我看過你學習藥劑做的筆記。”
“本以為是值得尊敬的前輩，在我看來還是個孩子呢。”
宿源有必要為自己澄清：“兩輩子的年齡加一起，我都四五十了。”
扮演惡毒男配隻花了幾個月，沒必要算上。
“精神年齡可不是這樣疊加著算的。”宿夫人道，“感覺就是個上大學的孩子吧。”
宿源放棄掙紮，上前擁抱了下宿夫人，她所在的位置空氣濃稠，是擁抱大量精神力聚集體的感覺。
“謝謝。”宿夫人柔聲道。
然後，她直白問：“我的兒子是不是快死了？”
“他活不過成年後的一年時間，這是定理。”諾亞道，“我需要你在成年禮當晚帶走他，給我的宿源騰位置。”
宿源連忙開口：“等等。”
諾亞道：“如果不這樣，他的靈魂會被係統抹除。”
兩種發展，諾亞其實都無所謂，但宿源肯定在意。
諾亞得到了係統的殘餘能量，這番話極有可信度。
宿源驚了一下，係統這麼凶殘，他不走劇情就會死果然是真的。
係統多次因為他修改任務，宿源有時還覺得，係統是個還行的老板。
仔細想來，係統隨便將他一扔，就自顧自停止工作了，也不是很靠譜。
“多在宿家活一年，也沒什麼好的。”宿夫人道，“我獲得了神力，再用剩餘的所有精神力，說不定能找具屍體讓小源繼續活下去，這裡是墓園，還是有條件的。”宿夫人清楚，若不是為了眼前的宿源，她不可能獲得神的優待，“實在不行，就把他往哪台機器裡一塞，AI領域的發展偏慢，說不定這能促進技術進步。”
宿源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原主有這樣的母親，某種意義上也有點倒黴。
他開始在宿夫人身上，看見活躍在戰場上的神眷者的影子。
“在做那些前，我得好好教育他。”宿夫人皮笑肉不笑，“因為兒子要早死，公爵竟然直接放棄教育了，刷新我的想象，發現他在外麵養情婦的時候，我都沒這麼鄙視他。兒子變成那樣，不止是他父親的責任，也是他自己不爭氣，不把他教育好，我絕不放他離開。”
原主有各種問題，但沒對宿源做過什麼，宿夫人願意付出一切，給兒子一個不確定的機會，宿源沒什麼可說的。
等到宿源的成年禮，夫人就要為自己的兒子，用光所剩的精神力，這是他們首次見麵，也是最後一次。
離開墓園前，宿源回頭看了一眼。
宿夫人朝他揮了揮手，身影消失，精神力鑽回墓地。
*
沒離開墓園幾步，諾亞重新握住宿源的手。
宿源尚未來得及阻止，眼前一晃，便來到了首都大教堂不遠處的街道。
“下回我們可以坐車。”
“好，聽你的。”諾亞從善如流笑了笑，“我們下次坐車。”
記節日的淩晨熱鬨非凡，街道兩側擺滿攤位，統一裝飾成科技風，用投影播片打廣告。一隻蟲族跳到射擊攤的棚頂上，在這麼多人的熱鬨環境裡，宿源的恐懼雷達倒不急著工作，他看著攤主拿槍對準蟲族投影，下一刻蟲族就炸成了煙花。
宿源本來想問諾亞什麼時候離開，見狀閉上嘴。
置身於熱鬨的環境，宿源有點走不動道。
宿源問：“你看見係統的記錄，知道自己在書裡的世界，沒有什麼感想？”
諾亞：“我們這裡的信息，以書籍形式呈現在彆的世界，很正常。”
宿源恍然點頭，走向冰淇淋攤。
諾亞不放心問：“你身體不好，冬天吃冰淇淋？”
“現在的我，不是曾經的我。”
外人看來，宿源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
宿源恍若未覺，舉例道：“前幾天我穿短袖在外麵凍著，都沒生病。”
“好吧。”
諾亞不舍得拒絕他，很容易鬆口。
反正，宿源等下就離開，就算生病，受罪的也不是宿源。
宿源扭頭問：“你想吃哪種？”
旁側一位少女臉頰紅撲撲的：“你在問我嗎？”
雖然宿源的開場白有些突然，但他長得好看，一切都不是問題。
宿源呆了一下，記起彆人看不到諾亞，在周圍人眼中，他就是在對少女搭話。
他不好意思掃女孩子的麵子，買了份冰淇淋送給對方，旁邊的諾亞還在追問：“你請她吃東西？”
宿源悶頭走到沒人的地方，“我不請人家，難道讓人家覺得我在問空氣？”
“你可以在腦內說話，我聽得見。”
“你不早說！”宿源臉龐漲紅，“那你吃冰淇淋，彆人會不會看見冰淇淋杯子浮在半空？”
“我能短時間變回實體。”
“耗費能量嗎，不然算了。”
“就像拿牙簽往水池裡沾出一滴水，算不上消耗。”諾亞堅持道，“你請了彆人，我也要。”
諾亞變成實體，為了融入現代的人類，他換成短發，宿源微微晃神，銀色短發的諾亞更像謝利。
參照宿源的衣服，諾亞還給自己換了款式相同的絨外套與長褲。
這個天氣應該穿羽絨服，不過宿源的衣服采用特殊的保暖材料，穿著不會冷。
相較於厚厚的棉衣，當然是輕便的衣服更好。
宿源帶著諾亞回街上，做好了吸引行人目光的準備，結果彆人看見諾亞，就像見到一個普通人，視線還是主要落在宿源身上。
諾亞心裡不舒服，想將宿源藏起來，可惜不行。
宿源覺得奇怪，諾亞的長相不是很顯眼嗎。
他一回想，忽然發現自己對諾亞的相貌毫無印象。
宿源的眼睛微微睜大，再度看向諾亞。
他分明目睹了諾亞的五官，但是大腦印不下任何信息，隻知道諾亞的發色與眸色。
諾亞遺憾道：“我目前的狀態不穩定，想給你看五官也不行。”
“沒關係。”宿源隨口記道，“我可以想象紅鳥的樣子。”
至於蜻蜓蝴蝶那些昆蟲，就算了。
“鳥類是我轉生的其中一環，我當過很多種族，不意味著長得像它們。”諾亞道，“你不如想象白瑾池或許希聲的臉，或者莫斯宇。”
這三個碎片是像他的。
莫洵與謝利代表他性格的另一麵，被諾亞分割乾淨了，目前他身上沒有那些特質。
“他們的長相完全不同。”宿源不相信，“那麼多人像你？”
諾亞不好解釋，跟著宿源回到冰淇淋攤位前，道：“我要和你一樣的。”
這句話，宿源差點以為是莫斯宇說出來的。
無論內容，還是語氣都很像。
宿源摒棄莫名其妙的想法，道：“我有好幾種想嘗，你買個不同口味的，我就能嘗到兩種。”
諾亞笑道：“好。”
遠處，許希聲望見冰淇淋攤位前熟悉的人影，停住腳步。
宿源的身側，站著身材高挑修長的銀發青年，兩人顯然關係親密，宿源正在用勺子挖銀發青年杯子裡的冰淇淋。宿源穿著深棕色的絨外套，銀發青年的外套則是黑色，款式完全相同，宛如情侶裝。
是戀人嗎？
許希聲直勾勾盯著他們。
他應該走上前，裝作正常的樣子向宿源打招呼，不著痕跡打探兩人的關係。
許希聲理智清楚這些，但莫名洶湧的情緒令他邁不動步伐。
這時，銀發青年轉過頭，對上許希聲的目光。
諾亞對宿源說：“我去找個人。”
“誰？”宿源好奇問。
諾亞目露歉疚，“我們的關係，目前還不能讓你知道。”
宿源一下子產生很多聯想，原著是本萬人迷耽美，雖然那隻是這個世界的部分信息投影，說不定還有作者的個人添加，但原著應該能代表些什麼，宿源的思路止不住朝那個方向拐，莫非神喜歡上一個人類？
看諾亞的樣子，又不太像。
諾亞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徑直走到許希聲麵前。
“你在看我的宿源？”
這個碎片帶有純然的善良，諾亞怎麼都想不到，許希聲未來會做出偽裝歹徒欺負宿源的事。
不久前，諾亞還在想許希聲這三個碎片像他，其實未來他們已經變得不像。
知道這些碎片對宿源做的事後，諾亞的心情並沒有表麵上那麼平靜。
看著許希聲，諾亞的金眸冷淡下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宿源接觸的都是他的碎片。
否則，他可能又要控製不住自殘了。
這些碎片，就是諾亞上次自殘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