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鬆柏冷漠地跨大了腳步,把女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走回了主屋。
賀家的晚飯,很簡單。
比知青食堂的夥食略勝一籌,好歹看得見米粒。不過趙蘭香看了眼賀大姐和賀小妹碗裡的紅薯,收回了這句話。
她把自己碗裡的米粒撥到了她們的碗裡,笑著摸了摸肚子,“下午吃的包子還沒消化,撐得很。”
“你們吃吧。”
趙蘭香看了眼賀鬆柏,他碗裡幾乎沒有米,那麼大的一個男人整天吃這些沒有油水的東西怎麼挨得過去?
她剛想把自己這碗飯讓給他吃,然而賀鬆柏很快三口兩口吞乾淨了大碗裡的紅薯,吃得很香,跟吃山珍海味似的一臉滿足,他吃完後端起祖母的那碗乾飯朝著裡屋走。
賀小妹小口小口地咬著饃饃,咬到了裡邊還喝到了濃鬱的湯汁,嘴巴吧嗒地吸著包子裡的油汁的時候,眼睛愉悅地一閃一閃。她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過年的時候吃的肉也沒有那麼好吃,好吃得她想哭。
賀鬆枝吃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吞了吞口水把包子讓給大姐。
……
第二天知青上工的時候,周家珍單獨把趙蘭香拉了出來,一臉不敢置信地問她:“你住進了賀老二家?”
她口氣裡夾雜的震驚和鄙夷,毫不掩飾。
“昨天我忙著搬家,都沒來得及問清楚你。你惹上大麻煩了,趕快搬出來!”
趙蘭香詫異於周家珍厭惡的口吻,怎麼的一個兩個提起老男人,都是這幅避之不及的模樣?
她笑著問:“怎麼了,他那裡是狼穴虎窩,住不得?”
周家珍看著趙蘭香還在笑,氣憤地說:“何止狼穴虎窩,那個人根本就是個流,氓!你是不知道——”
她越說越激憤,臉也漲紅了,到底念著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難以啟齒,周家珍一把將趙蘭香推入了玉米地裡。
“去年賀老二和潘雨亂.搞男女關係,被送去勞改了一段時間。現在是放出來了,好好的一個姑娘,你說怎麼……哎——”
周家珍說起這件事時滿臉的羞愧和憤怒,她壓低了聲音偷偷說:“有人看到他們曾經鑽過玉米地,而且潘雨是被強迫的。”
趙蘭香的內心受到了轟然的震動,她從來都沒聽老男人提起過這件事。
她搖搖頭,“應該不是你想的那麼嚴重的事,如果那樣,早就被槍.斃了。”
“這裡頭可能有誤會。”趙蘭香說。
這個年代男女關係管得是非常嚴,趙蘭香就聽說過有這樣的一個例子,一個男人公然闖入了女廁,結果被判了死刑。夫妻倆在公共場合都不允許有過親密的行為。何況是毀了人家清白這種大事。
周家珍咬牙切齒,從喉嚨裡哼出了聲音,“誰知道呢,總之你快點搬出來,那種地方你多呆一天我都覺得心裡不踏實。”
“我來河子屯那麼多年了,大隊的人我都認全了。賀家老二當真不是什麼好人,就算他是被冤枉的,他也不是個好的,不然咋地到現在都跟潘雨扯不清關係?”
“我敢說肯定是他家太窮了,潘家瞧不上他,他沒錢娶媳婦。”
趙蘭香含糊地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她現在的心情有些複雜,她不高興,她很不高興。
老男人居然瞞了她那麼大的事情,當年裝得老實巴交地說自己在感情上還是頭一遭,若是行為舉止讓她感到不適還請多多包涵。
現在看來倒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又窮又潦倒的時候桃花也沒斷過。
還鑽玉米地,嗬……這麼時髦的事情,她可沒乾過。
周家珍為自己保全了朋友的安全而自豪,她大手一揮說:“等會乾完活,我就去幫你搬行李。”
“我現在和你老鄉住一間,就住在支書家裡。我聽說大隊長那裡還有空的房子……”
趙蘭香果斷地拒絕了,“不必了,等會我去縣裡買點糧食,你要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