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1 / 2)

四個女人一台戲, 她們看見李支書就開始無止儘地哭窮、哭可憐。

她們指責, “支書哩這有個團結壞分子的落後分子!你快讓她作檢討。”

“還嚇唬人要去報公安!”

李支書虎著臉, 口氣很差勁地道:“你們的男人在工程隊麵前群毆打架倒是光榮得很!”

“馬上回去檢討三天,不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不要來上工了,工程寧願慢點也不要你們這種鬨事分子!”

這四個女人聞言如臨大敵, 雖然開溝渠累得很, 但是算的公分可不少, 辛苦一天,十個公分就順順利利到手了。上哪還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揀?

她們聞言驚詫地抹起了眼淚,支書竟然站在賀老二那邊, 心裡又怨又氣。

“俺男人被打了, 躺在床上乾不動活了, 俺再丟了這份活, 這一家子還怎麼活……”

這時候李大力也聞風而來了,他黑著臉說:“鬨什麼鬨?”

“還哭,多大年紀的人了像話嗎?”

李大力嚴肅的聲音透露出怒意,四個女人便是再抹淚, 也不敢哭出聲了, 在一旁委委屈屈地滴眼淚。

李大力又說:“打架耍流.氓這種風氣要不得!這次你們的男人有錯,賀老二也有錯, 兩邊都要做檢討。你們好好記住教訓爭取改正,等支書認為你們已經改過自新了再回來上工。”

他看了一眼女人:“也不要心存怨恨, 怨恨更是要不得!要鬨到趙同誌告公安抓人, 當你們的生產隊長, 我臉上都沒光。”

這一頓大棒子又加上教育,四個女人乖乖地離開了,心裡一點怨恨也不敢有了。

隊長說是她們男人惹的事就是他們惹事,他的話是鐵打的。

……

李大力過來說了兩句話,頓時就把人管教得服服帖帖,趙蘭香在旁邊看得那是一個服氣。

她含笑地說:“謝謝隊長了。”

李大力沉聲應了聲,他說:“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耍起脾氣來倒是挺厲害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告公安就算了,這次群毆的影響很嚴重,還在工地上鬥毆,把臉都丟出河子屯了。回頭大隊要開個檢討批評會,賀老二和這些人統統都要上去說兩句,你沒有意見吧?”

李大力是高小文化畢業的,那年他以第一的成績考上了鎮裡最好的中學,可惜家窮沒錢繼續念下去,又回來務農了。他雖然終日埋頭乾活,心底裡對文化人還是有幾分尊敬的,對知青也是難得的照顧。

趙蘭香當然不樂意了,但是眼下這種兩邊各大十大板子的情況,已經是李大力最“寬容”的讓步了。她跟李大力說:“如果打人的人肯道歉,我就可以算了。”

李大力想也沒想地一口應下:“成。”

他說完,跟李宏德一塊走了。

趙蘭香去賀鬆柏的房間,瞅瞅他怎麼了。

賀大姐用力地敲了敲他的腦袋,教訓著弟弟:

“打架,又打架。”

“讓你打架。”

“你不聽話。阿婆,傷心死了。”

昨天賀三丫哭著去找她,找不到又哭著回來找趙蘭香,那個架勢把上了年紀的老祖母都驚動了。賀大姐還不敢讓弟弟去看阿婆,他這幅瘸手瘸腳的模樣,老人家看了該有多傷心!

實際上賀大姐還不知道弟弟為什麼要跟彆人打架,隻當以為他是又學壞了。

賀鬆柏沒躲也沒反駁,嘴裡嘶嘶地任長姐敲。

趙蘭香在窗外看得有點不忍,想阻止賀大姐敲頭。但她看著賀大姐雖然是狠狠地敲,落手卻還是有點分寸,抿了抿唇沒有動。

等賀大姐教訓完弟弟離開後,趙蘭香才躡手躡腳地偷偷進賀鬆柏的屋子。

她說:“剛剛摔地上了?”

賀鬆柏嘶嘶地扯了扯唇,“綁著這些玩意,能不摔嗎?”

趙蘭香聞言仔細地打量了了男人一眼,不由地好笑,他本來人就瘦,加上了這幾塊板之後更加像骨瘦伶仃的木頭人了,支起腳就像圓規一樣。

好笑之餘她又恨恨地說道:“你大姐說得很對,你以後再也不能打架了。這回大隊長來放話了,下周你要去檢討會上麵深刻反省自己。”

賀鬆柏淡淡地嗯了一聲。

趙蘭香用拇指輕輕地彈著他的腦袋問:“懂檢討書怎麼寫嗎?”

她循循說來:“我告訴你,檢討書的氣勢上要壓倒敵人、積極向上,戰略上要委婉迂回。地主成分的又咋啦,地主成分的還屬於可以團結、可以改造的份子哩。

如果你認真檢討,檢討對了,潘家那幫人無理由群毆的行為,就是有違和諧友愛的集體之風,破壞生產、拖社會主義後腿。咱們踏踏實實乾活,抬頭挺胸做人,自己不敢把自己瞧低了,旁人才不敢小覷你。”

且看他把日子紅紅火火地過上兩年,還有誰敢小瞧賀家?兩年後,地主的“帽子”也就該摘下來了……

趙蘭香吧啦吧啦地說了一通,賀鬆柏突然捏了捏她的臉,聲音軟和地淡淡道:

“好,都聽你的。”

趙蘭香突然紅了臉,她為自己那番魯班門前的賣弄斧頭所麵紅耳赤。

她那點淺薄的東西,怎麼好意思在這個日後的“商業大鱷”麵前賣弄。

她輕咳了一聲說:“總之就是……讓村裡人明白明白,你有一顆靠攏集體的誠心,不要讓他們對你的誤會太多了。”

賀鬆柏的外表雖然平靜,心中卻已經平靜不下來了 ,心頭噴薄出來的岩漿熔融地燙著。

他眼中慣常的冷漠徹底地融成一池春水,他仿佛感受到烈火灼燒著他的身心,讓他感受到光明和力量。

這個女人是發自內心地關心他的!除了親人,賀鬆柏還從沒感受過彆人的關心!

他極力地克製自己的聲音,讓它變得不顫抖、不那麼奇怪。

他問:“你會去聽嗎?”

趙蘭香使勁地點頭,“當然,檢討會不丟臉的。人的一輩子總會有犯錯的時候,不可能萬事俱全。”

趙蘭香看得出來,雖然很多人都鄙夷賀家這地主成分,但起碼李大力對賀鬆柏是沒有多少偏見的。否則他剛剛也不會過來特意幫解圍了。做個檢討而已,又不是批.鬥,不用擔心。

其實趙蘭香更怕的是賀鬆柏失手打死人這道坎,檢討會雖然恥辱,但經曆過它的人,心裡必會留下一道深深的警戒,日後凡事三思。

說完了檢討會這個話題,她的話鋒突然一轉,問賀鬆柏:“嗯……明天你想喝雞湯嗎?”

趙蘭香想起他在醫院小心翼翼地吮著餛飩皮兒,說沒有吃過白麵又沒有衣服穿的那副可憐模樣,心酸不已。

沒確定關係前,賀鬆柏冷漠凶狠得跟混混頭子似的,她煮好飯菜,他連多一眼都不撇。現在確定關係了,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多喂點東西給他吃了。老男人長得很好,媒體雜誌時稱他為商場儒將,眼前的這個年輕加強版的肯定也不差,輪廓生得好的人,肉補回來了肯定好看。

賀鬆柏興致缺缺地搖頭,並且口吻凶狠地提醒她:“不要在我身上花錢了,男人不該花女人的錢。”

皮肉傷而已緊張成這樣乾什麼,他的命賤好養活,喝什麼雞湯,浪費。

他渾身熱完了之後,陡然冷靜下來,發現這個女人居然蹲在他的床上。

賀鬆柏黑了臉,手指了指,“那裡有凳子,好好坐。”

他這不清醒還好,人一清醒了,四周一看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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