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鬆柏點頭,“好。”
對象一貫心思縝密,做事小心。
不過賀鬆柏頓了頓說:“牛棚又臟又臭,沒啥人願意來的,看看就回去吃飯吧,你的飯還沒吃完。”
趙蘭香應了下來,把男人攆回去洗碗了。
她扭過頭站在屋子邊上遠遠地往牛棚看去,男人放下的那隻大海碗架著對乾淨的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過了許久,乾草堆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一個狼狽落魄的男人蹲下捧起了飯碗,拾起了一封封信。
他緩慢地用筷子攪起了飯,飯還沒吃到嘴裡,眼裡的淚就先流了下來。他邊吃邊看著信,又哭又笑。
趙蘭香在屋簷底下,站得腿僵了才靜悄悄地離開。
風中留下了她輕輕的一聲歎息。
……
下午,她拎著一包的芒果卷去了支書家。不料卻是大隊長的親娘李翠花笑眯眯地接待了她,她拿著老花鏡問趙蘭香:“學生娃,你幫俺瞧瞧這上邊寫的啥?”
趙蘭香拿過來看了眼,紅紅的紙上並列寫著兩行八字。她揀了重要的說:
“男金女水誌高強,夫妻相合壽命長。”
李翠花聽了更開心了,她重複了這句話幾次,問完了趙蘭香又拿著紙條抓著周家珍問,這下趙蘭香才知道隊長的親娘原來是來炫耀的。
周家珍無奈地看了眼趙蘭香,念著紙條說:“男金女水誌高強,夫妻相合壽命長。”
李翠花這才放過周家珍。
趙蘭香去了周家珍的屋,李翠花拾了兩塊油餅子分給兩個人吃,笑吟吟地說:“吃吧吃吧,沾點喜氣。”
一塊油餅子是稀罕物,費油的東西都是難得的。
周家珍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周家珍說:“大隊長要討媳婦哩。”
“說的就是李支書的二閨女。”
趙蘭香抿起唇,想起支書的二閨女的模樣來,相貌普通,人也勤快,乾活積極性特彆高,就是腦子不太靈光,喜歡跟村裡上了年紀的婆娘扯家常,挺碎嘴的。
“挺好的,就是拖太久耽誤他了。”
趙蘭香聲音中透露出一絲惋惜。
李大力雖然當著生產隊長,但家裡光景挺不景氣的,欠了一屁股債,直到去年才還清了饑荒,拖得他一把年紀了才說親。
周家珍仿佛趙蘭香心底的蛔蟲,又仿佛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捏了趙蘭香一把。
“你胡想些啥,李隊長今年才二十四歲,這個年紀成家啥啥沒有。”
趙蘭香沒說話了,隻是把自己帶來的芒果卷取了幾塊出來分了給周家珍。
周家珍驚喜地接了過來,看著那麼漂亮的餅子都不舍得下嘴。她輕輕地咬著,甜蜜了一嘴兒。
她說:“很好吃,你來得正好。我想好要送你什麼了。”
周家珍說完,從自己的櫃子裡珍而重之地取出一本東西,用紙小心地包好了。
其實看那外觀,包與不包好像區彆都不大了。
周家珍說:“記得發揮它的作用,不要讓它落了灰。”
趙蘭香征求了周家珍的同意,拆開了包裝。一本牛皮包裝的筆記本映入了她的眼簾,做工優良,質地很好,厚厚的一本能用好多年。
“我很喜歡,讓你破費了。”
她打開本子,讓周家珍寫了一句寄語送給她。
周家珍用鉛筆寫了一句:“鋼是在烈火和急劇冷卻裡鍛煉出來的,所以才能堅硬和什麼也不怕。”
趙蘭香看到這句話就笑了,周家珍真的是徹底的鋼鐵迷了。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問:
“蔣麗不在嗎?”
周家珍說:“她應該是去縣裡添糧肉了,很快回來。”
趙蘭香坐在周家珍床上,同她聊了一會天。周家珍的枕頭底下隔著趙蘭香送的那本書。
此時書皮已經微微泛卷,在閒暇時間裡不知被周家珍翻過多少次。
自己的一點心意被人珍而重之地保存下來,這讓趙蘭香感到心頭很暖。
她抽出一張紙,刷刷地寫下了一段話交給周家珍。
“幫我把這個轉交給蔣麗。”
周家珍應了下來。
直到傍晚蔣麗才回來,她看了趙蘭香的紙條,拈了芒果卷來吃,吃夠了才抹抹嘴乾起活來。
她扯了張信紙寫道:“哥哥:展信佳。偷偷告訴你,那盒芒果卷其實是趙蘭香托我給你的,囑咐你在部隊裡好好工作,一心一意努力奮鬥。爭取早日晉升。另外:月底了,我方物資緊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