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人嫌不嫌棄俺短命,願不願意伺候俺。”
李翠花原本喜氣的臉,這才灰敗下來。
她心底又止不住地唉聲歎氣,但絕不在兒子麵前露出失望的表情。
她啐了他一口,“彆想這麼喪氣的事,很快就會好的!擺完酒弄弄你婆娘,爭取明年懷個大胖小子。”
葉姐兒屬水的,連李翠花都有幾分相信她能給兒子續命了。那句話咋說來著了?
男金女水誌高強,夫妻相合壽命長,成家立業金滿庫,手中有錢又有糧。後邊的她都不奢求了,她大力的壽命長點就好。
“俺跟李阿婆去商量商量你倆的日子。”
李翠花說完後出了屋子,尋著李阿婆去了。
賀大姐倒完夜壺,回到屋子給他擦了擦臉。
李大力耳邊還蕩著親娘的“弄婆娘”的話,一張臉臊得慌。
賀大姐不太明白這個男人咋直勾勾地盯她看,打手勢問:“還想尿?”
她說著就解李大力的褲兜,女人帶著繭子的手指劃過他的皮膚,李大力喘著重氣說:“不想。”
他狼狽地起了反應,連忙地用被子蓋住了身體,“想睡覺哩!”
賀大姐這才喂了他一點牛奶,扶他睡覺。
……
李翠花和李阿婆商量好了黃道吉日之時,趙蘭香的縫紉機早就到了。
李阿婆倒是還留有葉姐兒她娘當年出嫁的嫁衣,紅底緞繡金的,十分喜氣,質地又好。它是承載著兒子兒媳美好回憶的物件,李阿婆不舍得扔了,也不舍得留下來讓人糟蹋,早早地就埋到了地底下。
但這回李阿婆是不敢拿出來給孫女用。然而之前她也沒有想到孫女能這麼快就能嫁人。後來葉姐兒忙著在醫院伺候人,也沒騰的出手給自己縫件出嫁的衣裳。
最後是趙蘭香笑眯眯地拿出了一件大紅色的襯衫褂,圓領盤口的設計,十分普通也不出挑,看上去跟彆人家閨女出嫁時候穿的差不多,但料子透氣舒服,摸起來質地不錯。
這樣的嫁衣才正正適合賀大姐穿。這年頭鄉下嫁閨女,女方家裡能勻出一塊紅料子做嫁衣算是很合適了。結婚當天,臨時借彆人紅衣服穿的都有。
這讓阿婆十分大喜過望,她渾濁的眼裡罕見地閃過了動容。
她對趙蘭香說:“還好有你。”
趙蘭香讓賀大姐試著穿了穿,要是尺寸不對她再改改,賀大姐羞澀地捧著衣服去屋子裡換。
李大力正歪在床上歇息,他聽到了角落傳來的悉悉索索脫衣服的聲音,他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在一片燦爛的陽光之中,泛黃的牆隱約投下一抹女人溫柔的影子,圓潤的弧線落在桌子與牆壁的交界處,磨得人的腦子產生了無限的遐想的空間。
以前李大力可沒有這麼不正經的時候,但是這女人是他婆娘,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肖想、滿腦子地裝著廢料。
他喑啞地出聲問:“咋了?”
賀大姐沒吭聲,她也吭不出聲,
她換好衣服後站在了李大力的麵前,“合適,不合適?”
李大力被這片大紅色紅得晃了眼,他迷瞪瞪地使勁盯著人瞅,換了衣裳的葉姐兒露出了女人家的姣美柔和,一掃往日暗沉沉的深灰深藍麻衣。連皮膚也被大紅的衣服襯得白了幾分。
他這個大老粗哪裡又知道,這是因為葉姐在醫院裡捂了一個月,褪白了回來。
“合適,好看。”李大力說。
賀大姐穿著衣服出去讓阿婆和蘭香看了,阿婆看得眼窩一熱,忍不住泛酸。
她垂下了頭,借著袖子抹了把眼淚。
趙蘭香說:“我的手藝還是挺不錯的,衣服不大不小,連改都不用改了。”
她揪了揪賀大姐挺起來的胸,可惜這年頭不能做顯身材的衣服,不然她保準做件能穿得賀大姐更美的嫁衣來。現在的紅衣服就比較寬鬆,胸口處塌塌的。
但這樣“失敗”的設計,也讓她穿出了一點胸挺的感覺,看來是趙蘭香這半年來的湯湯水水肥肉瘦肉養肥了她。
“大姐真好看。”
賀大姐打著手勢,“你,最好看。”
趙蘭香被她真心誠意地誇得心花怒放,恨不得親她一口。
賀大姐抱了抱她,嘴裡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
她想隻有她自己才能聽得懂,她努力地回憶著說那個詞的口型、聲音。
“謝謝。”
趙蘭香被她抱了滿懷,歡歡喜喜地說:“還好你出嫁也嫁不遠,以後還能天天見。”
“否則我都要舍不得了。”
她摸了摸賀大姐的臉,清秀深邃的眉目,有一種明淨的美麗,不是能讓人一眼驚豔的,卻是耐看的、讓人舒服的。
上輩子終身未嫁的大姐,出嫁了。
這算不算是她來到這裡產生的一點點積極的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