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彆糟蹋了,這麼好的東西,等晚上做點好吃的給你吃。”
三丫歡呼了起來,趙蘭香掏出三丫的新書包說:“三丫快洗把手,去寫幾張大字給阿婆看。”
三丫已經到了讀書識字的年紀了,賀家雖然窮,但是兩塊錢的學費還是掏得出來的。秋天一過,三丫就背著書包去河子屯的高小念書了。
小丫頭把草吊著的田雞扔進水缸裡,快活地去阿婆的屋裡翻字帖。
趙蘭香迅速地撇了一眼,老人家顫顫巍巍地從櫃子裡掏出了一根禿頭的鉛筆,握著孫女兒的手,手把手教她寫字。
她雖然腿腳不便了,但腰杆卻儘力挺直,表情嚴肅。
賀鬆柏從外邊乾完活回來,擦了把汗。
他不知從什麼地方翻出了兩本破爛的書,遞給阿婆。
“阿婆教她算術吧,女孩子多學點這個腦子靈活。”
趙蘭香瞅了眼,賀鬆柏掏出來的分明是國文書,還有複古的詩詞。
阿婆把這些書推了推,板著臉說:“拿去燒掉,浪費錢買這禁.書回來做什麼,我腦子糊塗得還記不下這點東西不成。”
詩詞在這個年代還是比較敏感的,不提倡學。
賀鬆柏沉默地把書給了趙蘭香,讓她拿去當柴火燒了。
趙蘭香剛把書燒完,耳邊就傳來了聒噪又興奮的聲音。
“呀,我傷了都三個月了,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蔣麗的嘴巴翹起能掛一枚酒葫蘆了。
她說:“如果你能做頓好吃的給我吃,我就原諒你了。”
她腳上的木板剛拆了,能自由活動了就來找趙蘭香了。
蔣麗說:“我好倒黴的,這破山把我的腿砸傷了,還讓我錯過了思想政治考評,我的工農兵學員也泡湯了。”
“你不做頓飯安慰安慰我嗎?”
趙蘭香說:“來找我有事?”
蔣麗撇了撇嘴,說:“你可真討厭,目的性太強了,要是沒有我哥,你還願意跟我好嗎?”
趙蘭香把灶底的詩詞集翻了翻,讓灰燼燃燒得更加徹底,她並不理會蔣麗小女孩的心思,而是徑直地攤開手說:“拿出來吧。”
“你的口袋挺鼓的,我看見了。”
“看在你生病了,我送你那袋的糕點的份上,給我。”
蔣麗終於服氣了,她把兜裡的三封信都掏了出來。
趙蘭香挑了挑眉,一個月一封,蔣建軍挺可以的啊。
但是她討厭蔣建軍這種自作主張把寫給她的信夾帶在蔣麗的信裡這種方式,他是想當然地把自己融入進了這個年代,忌諱著男女關係大防。
然而趙蘭香隻覺得反感。
這種裝模作樣的深情,更加令人反感。難不成他還想來一出浪子回頭的大戲?
她問:“這段時間沒給你哥寫信吧?”
“沒有,都癱醫院裡了哪裡還有心思寫信。不過我媽過來看了我一回,你沒來看我,真是可惜。”
“我媽還挺想見見你的。”
趙蘭香忍不住驚訝了,“她見我乾啥,我記得我不認得她。”
蔣麗忍不住敲拐杖,“這我怎麼知道,說不定是我哥跟她說了呢?”
“信給你了,可以給我做點有營養的東西補補身體嗎?”
趙蘭香要了蔣麗一斤的糧票。
她一板一眼把田雞處理乾淨,皮剝掉,露出白嫩嫩的肌肉。用生粉、蛋清、白酒揉勻醃製一會,下鍋焯水。接著她開始做火鍋的湯底,骨頭湯打底,她取了一半的湯出來,剩下的一半澆入菜籽油煎炒蔥薑蒜、乾椒、紅椒、胡椒、白芝麻,加入骨頭湯裡,頓時澄澈清亮的湯底頓時變得又紅又油。
灶膛封起來,轉為小火。
趙蘭香到用砂鍋另外燉了清湯牛蛙,加入山菇、淮山、紅棗、枸杞,切了幾塊豆腐一塊燉,湯滾了再加田雞,燉得湯呈乳白色才起鍋。
她把清湯田雞分了一半給阿婆吃,另外一半留給蔣麗。
蔣麗抻著脖子說:“紅紅的那個,看起來好好吃,想吃。”
趙蘭香涼涼地說:“你啥都想吃,也不想想你能吃麼?”
蔣麗還真的是不管不顧,捋起袖子焯了幾塊田雞下去,等熟了撈起來吃。
熱辣滾燙的滋味頓時侵襲了她的舌頭,至鮮至美,肉嫩軟滑,湯汁辣得人喉嚨冒火,但卻刺激得人一個勁地吃個不停。腦子被這股霸道的滋味占據了所有,那一刻辣得人頭皮發麻、眼淚在眶裡直打轉,她忍不住嘶嘶地吸著氣,鮮辣濃鬱的湯汁包裹著極嫩極滑的田雞肉,泡得肉都軟了,牙齒咬著嗞地就滑進了嘴裡,吃起來比豬肉雞肉其他肉都要嫩都要彈。
真令人痛並快樂著。
蔣麗說:“真好吃!這真夠勁兒!”
“喝了幾個月清粥小菜,嘴巴都淡出鳥來了,吃點這個才正正好。”
好吃得停不下來,火鍋湯給人的感受,第一重滋味辣完了之後,餘下的是獨屬於筒骨湯細細煨出來的渾厚綿長的美味,田雞又嫩又鮮,嚼起來比雞腿還香還嫩!
蔣麗吧唧吧唧地啃了三隻田雞的份量,這才肯停下來喝口清燉的田雞山菇湯。
她打了個飽嗝,喟歎道:“你這日子過得太好了。”
“天天吃這麼好的東西……”
“我現在想想也覺得,要是我哥能把你討回家,其實也挺不錯的。我以後就可以經常串串門了……”
準備吆喝賀家兄妹的趙蘭香,聞言俏臉忍不住一沉。
她想糾正蔣麗,但為了不在蔣建軍麵前暴露她重生的事實,生生地忍了下來。姑且讓那個男人繼續誤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簡單又易於掌控的小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