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香輕咳了一聲,“大姐……”
之前趙蘭香也不是沒想過賀大姐知道她和她親愛的弟弟一塊乾黑市那個見不得光的勾當,她一定會崩潰的。
雖然事先做好了心理準備,趙蘭香還是覺得自己被賀大姐嚇了一跳。
過了半晌,她說:“你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賀大姐沒有說話。
趙蘭香又換了一種方式說:“這件事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好嗎?”
趙蘭香覺得李阿婆挺有意思的,自個兒是個那麼精明警醒的人,卻把孫女孫子養成隻顧悶頭乾活、不問閒事的人。賀鬆柏倒是還繼承了她幾分的敏銳,但是賀大姐卻完全是耿直得近乎純白的人了。她絕不會想到自己最親近的弟弟在乾黑市,連帶著家裡的“進步知識青年”也在投機倒把。
不過趙蘭香仍是決定把它“暴露”給賀大姐了。
她遞了一塊手帕給賀大姐。
賀大姐擦了擦臉,腦袋漲得昏昏沉沉,無法思考。
趙蘭香說:“嚇到大姐了。”
“真是抱歉。”
她抿了抿唇,輕咳了一聲說道:“這、這些布料不是我的。”
趙蘭香在這一刻,決定說點“善意的謊言”,如果能讓賀大姐好受一點。
她雖然也是這個時代的人,但畢竟是經曆了幾十年時代變遷的人了,她支持自由貿易的便利,同樣也能理解這個年代下人小心翼翼地活著,遵紀守法絕不割社會主義尾巴的思想。
賀大姐是何等的崩潰啊!
趙蘭香都有些不忍戳破這個事實了,然而趙蘭香卻也同樣看不下去大姐每天都累死累活地背柴火去換那點可憐的錢,攢到老估計都攢不夠李大力吃的藥。
李大力的醫藥費到後邊還有得花,細水長流的幾毛錢連牙縫都不夠塞,這有些自欺欺人。李大力這病肯定是得慢慢將養下去了,錢遲早會有花光的一天,到時候賀鬆柏再拿錢出來給李大力治病,該如何解釋?
雖然很無奈,但賀大姐一直蒙在鼓裡不是個辦法,讓她儘快麵對事實,大家一塊齊心協力掙錢才是正理。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趙蘭香決定“點撥點撥”賀大姐。
趙蘭香頓了頓,繼續道:“我有台縫紉機,接了一點縫縫補補的活。”
“把這些布料縫成衣服,彆人就按件記錢給我。”
“結果這一股腦地給我塞了這麼多布,我日日夜夜熬,熬到年底都做不完。大姐你能幫幫我嗎?”
她說完之後,麵上維持著微笑。
賀鬆葉聞言,思緒猛然地從傷心中拔.出來,她抹了把淚,舒了口氣。
可能是打心底地還不願意相信趙蘭香膽子那麼大,敢自己搗鼓這筆黑生意來乾。賀大姐更傾向於這個善良的姑娘是給彆人帶進了坑裡,現在想跳也跳不出去。
賀鬆葉沒辦法指責趙蘭香,她乾這個掙到的錢、用錢買的米糧肉菜他們都有份吃。她又有什麼資格嫌棄趙蘭香呢?她對這個姑娘是抱有歉意的。
賀鬆葉擦乾了淚花,“要、怎麼、做?”
“我,也會,一點,針線活。”
“但是,會得不多。”
趙蘭香鬆了口氣,把賀大姐拉到了縫紉機桌前,把她摁了下去。
趙蘭香耐心地指著一個個零件介紹過去,手把手地教她學用縫紉機,拿了一塊碎布出來給她車線。
賀鬆葉膽大心細,之前不會做衣服是因為完全沒有女性長輩來教她,阿婆是自小要強根本不學女紅,問她理學算術可能還一問一個準,讓她做女紅,她是最不耐的。那麼對年來,賀鬆葉也就跟村裡的女孩子胡亂學了縫補衣服。
趙蘭香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教了她怎麼縫好線,怎麼裁衣服,籠籠統統地揀著常識教了一通。
她是學畫出身的,後來離婚了她拾起了荒廢的學業,轉向了設計,自個兒開了一間小小的定製衣鋪子,勉強糊口。下廚做菜隻能算平常時的消遣,做衣服才是她上輩子唯一正經乾過的事業。
趙蘭香含笑地捏著賀大姐縫的一截衣袖,讚揚地道:“大姐你的手藝真好。”
“怕過不了一個月,你就能學會做衣服啦!”
賀鬆葉並不在意自己受到的表揚,隻問:“這些、多久,能做好?”
她指了指趙蘭香滿屋子的布料,她很替趙知青擔心,這些東西一直留在她屋裡難保不被人發現。
趙蘭香去做晚飯了,開口讓她歇口氣休息會,賀鬆葉渾然不聞,一直維持著佝僂著腰乾活的姿勢。她拿著剪刀哢嚓哢嚓地裁出了布料,細致地折疊起來,放到縫紉機針下推動縫合。
趙蘭香看著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擔憂模樣,心機猶還帶著驚恐手裡的活計卻一點都沒落下,她悶頭悶腦地埋頭苦乾,令趙蘭香有些忍俊不禁、心房又酸酸地漲。
雖然現在賀家窮,但她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