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身收掇得尤為整齊,有意地捯飭了一下,鄉下的土小子便有了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令人眼前一亮。
趙蘭香看得滿眼的粉紅,既是欣賞他年輕時候清秀英俊的模樣,又替他特意收拾得人模狗樣、特意過來和她相見的行為而心動不已。
賀鬆柏嗯了一聲,低聲地解釋道:“我……我給豬仔買疫苗。”
“你們這邊是大城市,藥好找些。”
他現在說什麼,趙蘭香都信了。他說一句,趙蘭香就點點頭嗯一聲,說道最後趙蘭香笑眯眯地問他:“幾時下火車的?”
“餓不餓?”
“有落腳的地方嗎?”
賀鬆柏點了點頭,一一地回答過去:“中午下的車,不太餓,在招待所落腳的。”
趙蘭香一想,現在都初五了,他豈不是初四就動身出發了?
“你真是個傻子,傻乎乎的,過幾天我不是就回去了嗎?”
賀鬆柏的耳朵頓時噌地就紅了,他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道:“真的,我是來買藥的。”
還……順便做點投機倒把的壞事。
S市離他們那邊太遠了,G市作為南方比較發達的城市,工業產品也是很豐富的。咳咳……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的養豬場預算快花光了,不得不找點掙錢的路子。這一趟他是跟著李忠的四叔一塊來的。
頭一回跟著大人物做這種事情,即便隻是個順帶的、被人帶出來見見世麵的人,賀鬆柏也是很高興的。
更更高興的是,這裡正正好是對象的家,他可以順便來看看她,本來也沒打算驚動她,隻想遠遠地看上一眼。
見不著人看看她長大的地方、她熟悉的風景也是好的,他隻要看一看就心滿意足了。
卻不料她突然從小轎車裡走下來,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土包子猝不及防地就被逮了個正著。
賀鬆柏拔腿就跑,但天色漸漸晚,對象卻依然晃蕩在小巷子裡,賀鬆柏想了想不安全,最後硬著頭皮走了出來。
他沉默地耷拉著腦袋,無法直視對象此刻揶揄的表情。
趙蘭香看了看夜色,低頭看了眼手表,推搡著賀鬆柏:“走吧,帶我去你落腳的招待所。”
賀鬆柏點頭應下,帶著趙蘭香去了他落腳的招待所。
他知道趙蘭香家裡的住址,因為不小心瞄過她的家書,素來良好的記性令他過目不忘,因此選擇落腳地的時候他很心機地挑了離對象家有點距離的地方。
他掏出一張“假證明”,趙蘭香順利地過了服務員的那關,跟著他進了旅館。
趙蘭香進了屋子,關嚴實了門。
“你、你這是什麼?”
她看著賀鬆柏手裡的假證明,簡直歎為觀止,這才不過跟他分開了幾天而已,這個男人已經鳥槍換炮,誆人誆得似模似樣了。
她仔細地端詳著他們的“結婚證明”,笑眯眯地看了賀鬆柏一眼,隻覺得這夜色很美,他也很可愛。
賀鬆柏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說:“這是李忠的四叔幫忙弄的。”
他似有些惱羞成怒地把假證明奪了過來,小心又妥帖地將它納入行李中,耳朵卻悄悄地滴起了血。
“不要害羞嘛,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
“我不調侃你了。”
趙蘭香發誓道。
賀鬆柏那副窘迫得隻差撓牆的模樣,再惹急了他恐怕辦完事就走人了。
這可不行,她的假能休到大年初八……她還想跟他一塊結伴著開開心心地回鄉下。
此時正值春節,招待所的客人稀稀落落,仍在值班的服務員也少,所能提供的飯食寥寥草草,連加熱的機會都沒有。
過了時間點就連熱水也停了,趙蘭香抱怨著招待所過年差勁的服務,不由地心疼起他來。
“要不……去我家吃頓飯?”她提議道。
賀鬆柏聞言,差點一個趔趄撞到牆上。
他說:“沒事呢,我吃過了。”
“我在家也是洗冷水澡的,你等一會,我馬上送你回去。”
他抓緊時間洗了個冷水澡,出來看見對象跟小仙女似的坐在他的床頭,翻著他包裡帶的東西。
趙蘭香翻了翻一眼男人的行李。
簡單極了。
兩套貼身衣物,一張證明、一個本子、筆,還有一點吃剩的乾糧,其他的啥也沒有。
她不由地從兜裡掏出一枚紅包,塞了進去。
她跳下了床,抱著他吧唧地親了一口。
“新年快樂啊,賀鬆柏。”
女人柔軟的身軀填滿了他的懷抱,溫暖而熱烈,兩個人緊貼的胸腔連接著的心跳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被人抱了個滿懷的賀鬆柏,頓時腦袋一片暈漲,一股強烈的刺激感湧入了他的腦袋,令他幸福得眩暈。
除夕前錯過了送她回家的遺憾,但同眼前的軟玉溫香相比,頓時不值一提了。
不過他不敢唐突佳人,隻杵得直直地站著,任她抱。過了很久,他才低頭含住了她的唇,沉沉地笑了,胸膛陣陣地發著顫。
“你也是,新年快樂。”
趙蘭香滿心裹著蜜糖兒似的甜滋滋的,仰頭承受著他帶著渴望的親吻。
……
趙蘭香直到被男人送回了家,才暈乎乎地回過神過來:蔣建軍回來了,賀鬆柏也來了,一不小心讓兩人撞上了就有血濺當場的危險!
她當即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她的擔心是對的,果然第二天蔣建軍就來串門了。
趙蘭香的堂妹趙菊香正在向她討教著如何做年糕,其實就是饞她家的糕點,想多蹭點吃。
大伯母張紅英拎了一點水果來,馮蓮拗不過他們,隻得忍痛割愛把女兒烤的蛋黃酥勻了一半給他們。
她藏在廚房裡磨著牙跟丈夫說:“真是越有錢越愛占便宜!”
趙永慶安慰了一下妻子,“都是親戚,以後咱有困難了也去找他們搭把手。”
馮蓮哼了一聲,“最好是這樣。”
她裝了小半籃子合一斤的蛋黃酥走了出來,趙菊香當即拈了一塊吃,吧唧吧唧嘴兒地吃得香甜。
張紅英笑吟吟地說:“咱們菊香也準備畢業了,我尋思著也該給她找門親事了……妞妞是個心靈手巧的孩子,這一手的絕活真是讓人佩服。”
“妞妞能不能指教指教你妹妹,好讓她找門可心的親事,大伯母這輩子都感激你。”
趙蘭香嚼著脆脆的蘋果,聞言放下了果核,淡淡地道:“指教就談不上了。我覺得舊社會已經過去了,女人又不是合該進廚房的,在我家這麼多年都是我爸下廚,他說啥了嗎?”
“學這個就能找到可心的親事,這、這就算了吧……”
馮蓮對女兒的毒舌簡直瞠目結舌。
不過她聽得很舒爽,一點都沒有阻止她。
趙蘭香繼續說:“現在衡量女性的標準是有文化、肯吃苦、對國家對社會有貢獻,讓我教妹妹下廚,不如讓我教教她怎麼做個對國家有貢獻的人。”
她笑眯眯地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
趙菊香也是愣得瞠目結舌,氣得臉色發白好一會才平複了呼吸。
她冷冷地笑道:“我配不上大姐的指教,算啦,媽,我們以後彆上門了,你看她對你啥態度、她——”
趙菊香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噔噔噔地響了起來。
大家都聚在屋子裡,小虎子在外邊玩耍,馮蓮並沒有掩上門而是敞開著大門,於是乎一個俊朗得耀眼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打了聲招呼:“伯父伯母好,我是趙同誌的朋友。”
“特意來給你們拜年了!”
張紅英一家也是住在軍屬大院裡的,而趙菊香她爺爺趙雄正好是蔣建軍父親的屬下,她對這個從小都優秀的軍.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她下一刻準備說出刻薄話的嘴巴,大得能塞下雞蛋。
趙菊香的話噎在喉中,一雙眼睛頓時亮得宛如白晝的光。
“蔣、蔣大哥?”
蔣建軍巡視了一下屋子裡的人,微不可見地皺起了眉。
趙蘭香此刻見了蔣建軍,聯想起來了G市的賀鬆柏,隻覺得頭大。
她收起了一臉的諷刺,坐直了身體。耐著性子等到蔣建軍自我介紹完了,恰當地打斷他接下來的話。
“有事出去說說?”
蔣建軍見了女人微變的不悅的麵色,他微微地笑了笑,跟著人走了出去。
趙蘭香把他送來的那箱營養品扔到了他身上,惱怒地道:“你真是賤骨頭?”
“你是真聽不懂人話還是假聽不懂。”
“我有喜歡的對象了,我希望你不要造成他的困擾。”
蔣建軍的臉忍不住黑了下來,麵容緊繃,滿滿的心意遭人嫌棄於他來說可謂不小的打擊,尤其是趙蘭香的態度。
但見到她這樣富有朝氣又氣急跳腳的小姑娘模樣,多年不見,他很是稀罕,所以隱忍了下來。
蔣建軍竭儘全力地、微笑地問:“你喜歡的人是誰?”
媽.的,挖他牆角的人都統統滾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