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慶邊走邊說:“小夥子你累不累,要不把煤放到車上推著走吧。”
賀鬆柏搖頭,麵露輕鬆地道:“這點煤輕飄飄的,再來兩擔都能挑呢!我常乾這種粗活,你們城裡人乾不慣的。”
趙永慶實在不好意思,讓人白乾活,他不由地問:“你要去的地方還遠嗎,等會到了你就把煤放下,讓我用車推著走吧。”
這年頭的熱心人還是挺多的,趙永慶心頭不禁地發暖。
他微笑著邊走邊聊著,“小夥子你還挺愛看書的?”
此刻的他完全沒有認出此刻他的車籃躺著的這本書,正是很多年前他親手送給女兒的。
賀鬆柏饒是臉皮厚,也不免臉熱了。
他言簡意賅地說:“閒下來的時候會看看。”
趙永慶不免對這個年輕人側目了,他的打扮,很能體現他的經濟條件,他寒天就穿著一件破舊的外套,但為人熱心又上進,趙永慶忍不住鼓勵道:“多讀書好啊,讀書使人向上。”
“主席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努力學習,天天向上。”
賀鬆柏顛了顛肩上的肩膀,換了一邊來挑。他們越走越近,幾乎都快要拐進通往趙家的那條街了,趙永慶忍不住說:“哎——”
“小夥子,你真的不用這麼麻煩。”
賀鬆柏頓了頓,擦了把汗道:“不是,我也要走這裡。我要去的那家人也是住在這裡。”
趙永慶很快說:“這麼有緣的嗎?”
“這一片的人我都認識,都是住了幾十年的老鄰居了。”
賀鬆柏漆黑的眉目劃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他說:“就算不在這裡,搭把手給你挑回來也不算啥。”
“不過……能一起走這條路也算緣分了。”
他隨意的語氣透露出一絲隻有自己明白的意味深長。
趙永慶不由地望了一眼小夥子肩上挑著的煤,沉甸甸的,一支扁擔架在小夥子的肩膀上。
他挺拔的身體有農村人的結實,步伐沉穩而凝實,扁擔的重量壓在他的肩上,根本壓不垮他。趙永慶就不行了,不複青年時的強健有力,挑著走一路這把老骨頭肯定吃不消。
天氣雖然嚴寒,但賀鬆柏挑了一路的煤,很快就流汗了,汗水自他的額間流下,打濕了他的飄逸的頭發。他停了下來,掏出汗巾抹了把臉。
趙永慶拍了拍手說:“等會上我家喝口熱茶吧,我家的年糕福餅很好吃,你得嘗嘗。”
賀鬆柏含笑地應道,“好,喝口熱茶。”
又走了幾十米,趙永慶擰了擰車鈴,叮鈴鈴地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他指著麵前的樓房道:“我到了。”
馮蓮在樓上聽見了男人摁車鈴的聲音,很快下了樓。
她打開門,驚訝地道:“小柏——你來啦?”
聽了妻子的話,趙永慶意識到緣分竟然真的也有戲劇性的時候,他看著車籃子裡的那本大部頭書,難怪越看越眼熟。
這……不就是妞妞剛上中學的時候,他給買的馬克思係列叢書嗎?
他有些啞然無語,默默地解下了係在車頭的麻袋,而後才淡定地問道:“你是我愛人的學生?”
馮蓮嗔了趙永慶一眼,看著他推著車去停放兩手都騰不出來,趕緊把那麻袋接了過來。
“哪能呢,這是妞妞在河子屯的老鄉,小柏你來得正正好,明天該回鄉下了吧?”
賀鬆柏點了點頭。
馮蓮拎著麻袋,裡邊裝的雞突然咯咯地叫了一聲。
賀鬆柏解釋道:“這是我去鄉下捉的老母雞,謝謝阿姨送的臘腸,很好吃。”
馮蓮送了三斤多的臘腸給賀鬆柏,賀鬆柏還了三斤多的一隻雞,價值約摸同等,這個回禮並不算厚。馮蓮接了隻覺得是人家不肯占便宜,特意還了回來。
她嗔道:“你這孩子心眼就是忒實了些,說了臘腸是送的,你還特意跑一趟還隻雞。”
說來也是這個年頭的人很講究人情往來,貴重的東西不會平白接受,這廂張家人送了李家一斤肉,改天在彆的場合李家人也得還上這份人情。
糧食珍貴,誰家的銀錢票據都不是大風白刮來的。
馮蓮拎著這隻雞,心道這年輕人很是實在也很懂禮貌。不過看了看他穿的破舊的夾襖,又覺得手裡的雞太貴重了,於他而言怕是破費了。
馮蓮說道:“彆傻站著了,快進屋吧!”
趙蘭香在家裡的窗台上,雙手托著腮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笑了。
她很快去把新鮮的蛤蜊清理乾淨,今天來不及吊老高湯了,用蛤蜊熬湯增鮮。她在賀鬆柏回來之前,已經把豬肉切碎準備做道獅子頭,細致耐心地切著,切得筋肉分離,把精華都留在了肉裡。剁肉雖便捷,卻影響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