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短暫的響鈴後,電話被一隻攏在衣袖中的手接起。
“波本?”上了年紀的老者向後靠在椅背上,嗓音沙啞。
朗姆言簡意賅地說:“你最好有事。”
給他一個淩晨五點打電話來的理由!不知道老年人很需要睡眠的嗎?
【聽聲音,剛剛睡醒?】波本的聲音伴隨跑車呼嘯的風聲,【不是你打電話給琴酒,讓他把新人送過來麼?】
言下之意:你給人派的活兒,你怎麼敢睡。
淩晨五點怎麼了,淩晨五點不是組織規定的適宜工作時間嗎?
大家都在加班,就你特殊一些?公然給自己搞特權待遇,是你飄了還是那位先生拿不動刀了?
波本不愧是心思縝密的政治係男子,兩句話挖了十八個坑,坑坑抓人話柄。
朗姆:“……”
他,黑衣組織二把手,地位壓過酒廠大哥一頭的男人,早就過了凡事親曆親為的職場奮鬥期。
朗姆白天接到一個能力與命運有關的異能者情報,他一頭囑咐琴酒把人搞到手吸收進組織,一頭吩咐秘書:琴酒不會第一時間把人送過來,你記得掐點提醒他。
忙碌了一番,淩晨一點半,結束加班的朗姆沉沉入睡。
秘書兢兢業業接下任務,轉而找上琴酒專用對外聯絡員伏特加:兄弟,大哥啥時候忙完你知會我一聲唄。
淩晨一點半,朗姆躺在床上進入夢想,月光照亮他閃耀的光頭,另一邊,由琴酒牽頭主辦的深夜獵殺臥底party正式開幕,耶!(鼓掌)(撒花)(拉炮)
秘書人沒有到場,但他的心隨琴酒跌宕起伏,監控對麵每炸開一朵血花,秘書的心跟著肚子上的肉抖一下,一晚上減重0.5斤。
哪家好公司讓員工深夜加班看處刑現場啊?原來是我家公司。
“你懂一邊往血管裡注射冰美式一邊看恐怖直播一邊寫報告的感受嗎?”秘書抱著手機對伏特加說,“不!你不懂!你以為你享受到的是誰的愛,是大哥的愛!”
伏特加:顛公……
朗姆的秘書抱著冰美式熬夜熬得醉生夢死,從淩晨一點半到兩點半,從三點到四點,終於,淩晨五點,琴酒的彈夾打空了。
秘書如蒙大赦,一個電話打過去:“大哥,我唯一的哥!人你用完了,能給我們部門了不?”
琴酒答應了,秘書狂喜亂舞,原地下班,拉過辦公室的小毯子發出安息的鼾聲。
此時,睡下三個半小時的朗姆還在做一覺睡到自然醒的美夢。
同樣陪著熬了整宿的波本覺得這不行,這不可以,身為二把手的你竟然如此懶怠,竟然還沒有把睡眠進化掉,這樣下去組織的未來該何去何從,員工的忠心又該向何處發泄?
他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朗姆:我哪天猝死都是因為你們這群冤種下屬。(咬牙切齒)
【人接到了,在我車上。】波本
說,【需要我彙報今晚情況嗎?】
一個生性多疑的人不會放過任何情報,即使派出了自己的秘書,又暗自掌控了臨時基地的監控,朗姆依然想聽波本再口述一次。
或許能從他的話語間捕捉到蛛絲馬跡,確定波本的立場:對新人是喜愛還是厭惡、異能評估如何、搭檔相性怎樣……
波本從他收到琴酒的聯絡開始說起,簡單抱怨兩句琴酒的疑心病,用詳細的語言描述新人神乎奇跡的“臥底預言”。
【托她的福,整晚槍聲沒有停過。】波本漫不經心地說,【人在旁邊,你們聊?】
手機從男人掌心交到少女手裡。
【喂?是朗姆老大嗎?】電話對麵傳來女孩子柔軟又倦怠的聲音,伴隨著止不住的嗬欠聲。
半夜被冤種下屬吵醒的朗姆瞬間共情,好感度+5
【我好困好慘啊!】或許是聽見了朗姆加好感的提示音,對麵瞬間激動,仿佛飆出淚來,【怎麼會有人白天被綁架晚上就上工!合同呢,新手保護期呢,新人福利呢!】
【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生產隊的驢麵前好歹吊著根蘿卜啊!】
朗姆不禁把手機拿的遠了一點,他年紀大了,耳朵不好,受不住噪音。
琴酒待人苛刻朗姆是知道的,也很支持,不然他怎麼扮紅臉收攬人心,裡頭門道多著呢。
“組織從不虧待有能力的人。”朗姆淡淡地安撫了一句,“在組織的庇佑下,你的安全也不必擔心。”
組織就是你最大的威脅。
【真的嗎,嗚嗚,我太感動了。】電話中傳來擦眼淚的聲音,和波本【不許往椅背上抹眼淚,要哭下車哭】的訓斥。
【人家情緒爆發哭一下怎麼了?】女孩子不依,【連紙巾都不遞給我一張,渣男!】
【嗬,我還沒跟你算剛才的帳。】波本語氣不善,【不懂得管住嘴的人,能在組織活多久呢?】
【朗姆老大!你聽見了嗎,他威脅我!】女孩子立刻告狀,【好沒有同事愛一人,我要鬨了,我要打開天窗哇哇大哭了。】
電話對麵一陣雞飛狗跳,朗姆按了按眉心。
波本,他的老下屬了,能力非常出眾的一個人,隻是稍顯“獨”了一些,沒什麼合作精神,甚少與人合作搭檔。
難怪他對一個沒有代號的新人感到不耐,八成在看不見的地方威脅過對方,被以為找到了靠山的新人告狀到朗姆麵前。
新人,異能者,生而不凡之輩,有些傲氣實在很正常,隻是太鬨騰了一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朗姆在聽家有兒女電台。
新人似乎真的很生氣,故意把眼淚往波本的愛車上抹,朗姆聽見金發男人聲音一句比一句冷,感覺槍都快掏出來了。
將心比心,把波本對標琴酒,白色馬自達對標保時捷356A,朗姆懷疑新人活不到和他見麵。
這可不行,異能者好寶貝好稀有的,而且各個對橫濱愛得深沉,一聽組織在橫濱沒據點,HR話都沒
說完便告辭走人,地域歧視十分嚴重。
好不容易搶來一個,可不能被波本殺了!
“隻是遞一張紙巾給她而已。()”朗姆語氣舒緩地說,波本,你的紳士風度呢??()?[()”
【我在開車。】波本嘖了一聲。
迫於朗姆的命令,他解開安全帶,單手握著方向盤,側身探向後座。
話筒收音良好,朗姆聽見女孩子吸鼻子的聲音,聽見安全帶解開時哢擦的金屬聲,聽見紙巾被抓起時塑料包裝摩擦的細細簌簌聲。
刹那間,時間仿佛停止了。
車輪驟然拐向的吱呀聲帶起激烈的火花!驚得後車狂按喇叭,巨大的滴滴聲尖銳刺耳,緊接著,可怕的碰撞聲伴隨車窗玻璃齊聲碎裂!
朗姆拍桌起身:“波本!”
回答他的隻有因痛楚劇烈呼吸的顫音,以及車門打開的聲音。
手機在劇烈的碰撞中掉在地上,單是聲音便足以讓朗姆分析出真相。
示弱、哭泣、討好都是偵探的偽裝,她從一開始就預謀要搶車!
趁波本分心的刹那,女孩子撲過來抓住方向盤,向右打死。
右邊的駕駛座撞到欄杆上,駕駛座上的波本承受了絕大部分傷害,副駕駛座上的少女隻要將身軀蜷縮,便能借男人的身體擋住自己,隻被碎玻璃濺到幾處細細的血痕。
車道上喇叭聲此起彼伏,在朗姆一聲聲催促中,波本咳出一口血,從懷裡摸出槍。
哢擦,上膛,他斷斷續續地咳嗽,扣動扳機。
“砰!砰!砰!”連開三槍!
朗姆第一次憎恨組織成員習慣打語音電話而不是視頻電話的習慣,他不想聽廣播劇,他要看現場!
“基爾。”朗姆立刻聯係第二個人,“你現在立刻趕往我說的地址,彙報情況。”
“記得開視頻!”
本以為今天終於能下班的基爾:我有一萬句臟話要說.jpg
摩托呼嘯而過,基爾趕超紅藍色的警車,在擁堵的車流中找到破碎的白色馬自達。
因為槍聲,周圍的車主不敢靠近,基爾沒有摘下頭盔,直接給朗姆撥了個視頻。
心急如焚的朗姆終於看上了實況直播。
前車身淒慘無比的白色馬自達車蓋被壓扁,車窗玻璃碎了一半,大片蛛網般的裂痕觸目驚心。
駕駛座上的金發男人渾身是血,他強忍著痛苦,微微發顫的手握住槍,彈殼砸在路邊的地上。
一條血跡從車門附近向海邊延申,血上踩著淩亂模糊的腳印,幾乎能看見中槍的女孩子跌跌撞撞跑向欄杆的模樣,欄杆上印著半個血手印。
“她跳下去了。”基爾俯視幽黑的海麵,掀起的浪花無情拍打岸邊,今日風力不小。
“把鏡頭移向海麵中央。”朗姆突然說,“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浮上來了?”
幽黑海麵上,一個白色的人影隨波浪起起伏伏,了無生氣。
鏡頭的精度遠不及人眼,
() 基爾掀起頭盔,遠遠眺望,肯定地說:“那是個人。()”
派船去把屍體打撈上來。?()”朗姆陰沉著臉,“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話音未落,鏡頭中一陣浪花襲來,白色的人影被波瀾起伏的海浪卷走,眨眼不見了蹤影。
朗姆:“……”
“先打撈屍體還是先救治波本?”基爾平淡而冷酷地問,“波本傷得很重。”
朗姆不能眼睜睜看著得力下屬失血過多而亡,他深呼吸一次,竭力恢複身為二把手的鎮靜:“先帶波本離開。”
以高架橋距離海麵的高度,跳下水麵的瞬間人就會被砸暈。冰冷的海水是比組織更殘忍的深淵,溺水、掙紮、鮮血順著槍眼漸漸從身體中流失……
她死之前,一定很痛苦。
明明已經得到了基礎的信任,乖乖聽從組織的命令便能擁有未來,為什麼非要送死呢?
偵探真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家夥,寧可玉碎不願瓦全嗎?哼!死了的就是輸家!
基爾收到朗姆的命令,順手掛斷視頻通話。
視頻一掛,安室透沒事人一樣坐起來,一張張抽紙擦去臉上的血。
基爾走過來,指尖沾血在嘴角點了點:“……玉米澱粉?”
安室透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