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人在腎上腺素激增、情緒上頭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痛的。
可一旦被人說破……
“亂步先生,你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我從容光煥發到臉色慘白隻需一秒,遲來的巨痛席卷全身,我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超痛——超痛的啊!
又尖又長的刀從我手臂上滋拉劃過去,我一想到我的皮肉像翻開的卷邊一樣露出血色的內裡,簡直快要慘叫出聲,變成流淚貓貓頭。
“你幫我看一眼。”我不敢回頭,“是不是砍到骨頭了?”
大片滲出的血打濕我的手臂和肩膀,白襯衫像在恐怖片劇場走了一遭似的一片赤紅。
滲過衣服的血滴自上而下砸落在江戶川亂步臉上,混著我的眼淚。
乍一看他比我狼狽多了,花貓臉。
“噗。”我被自己想象逗笑,頓時又是呲牙咧嘴一陣劇痛,眼淚嗚嗚嗚往外冒。
“這種時候就不要笑了!”江戶川亂步顧不上自己,扯過袖子不熟練地幫我擦眼淚。
他尾椎骨好痛,身上還壓著一個人,悶悶的重量壓在他胸口好沉,血水和淚水滴落在他唇邊,嘗到鹹鹹的鐵鏽味。
陌生的、令人記憶猶新的滋味。
名偵探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罪魁禍首還趴在他身上哽咽,哭著哭著不知道為什麼笑了一下,扯痛傷口後哭得更大聲了。
絕無僅有的超級大笨蛋就是栗子!江戶川亂步一邊在心裡狠狠吐槽,一邊手忙腳亂地給人擦臉,小心不碰到猙獰的傷口。
“我感覺骨頭涼颼颼的。”我吸吸鼻子,“是不是砍到骨頭了?”
江戶川亂步繃著臉不回答,他一手護著我的後腦勺,一手撐在地上,動作很慢地坐起來。
“彆看。”江戶川亂步用手掌遮住我的視線,不讓我扭頭看傷口,“趕緊去醫院。”
我:“砍到骨頭了是不是……我的骨髓仿佛在豁風……”
江戶川亂步乾脆捂住我的眼睛,另一邊警察製伏住突然暴起傷人的紋美,急急忙忙過來抬我。
我不是很配合:“這種小傷不要去醫院啊,我完全可以自愈,看見住院繳費清單才是對我的致命一擊!”
江戶川亂步又要捂住我的眼睛,又要抓住我揮舞的手,不擅長體力活的偵探出了一身汗。
他忍無可忍:“我幫你付,笨蛋就該乖乖閉嘴,直到亂步大人點頭才可以開口。”
我一下子就安靜了,合攏嘴巴上無形的拉鏈。
警察:其實我們可以報銷……
江戶川亂步冷冷睨過一眼,周圍的警察閉上嘴,麻溜地抬著人上了警車。
紋美被幾l個警察包圍坐上另一輛警察,江戶川亂步瞥了眼,撥通福澤諭吉的電話:“是我,社長,出了一點事。”
“嗯,我想跟去醫院,今晚就不回來了。”
“與謝野醫生?不麻煩她了。”江戶川亂
步小聲地說,“栗子怕疼。()”
警車嗚嗚地駛向校外,路過的學生好奇張望。
警察怎麼來了??()?[()”有人眯著眼打量警車駛來的方向,“從哪兒來的?那邊是不是籃球社的方向啊,黃瀨。”
黃瀨涼太駐足眺望:“好像是的。”
籃球社,警察,他心裡生出不好的預感。
“喂,小赤司嗎?”黃瀨涼太撥通電話,“有件事可能和小栗子有關……”
與此同時,警車中帶隊的警官也正在打電話。
“什麼?他們這麼快就收到消息了?”警官嘶了一聲,“是的,人已經抓到了,多虧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和川繪小姐幫忙。”
“川繪栗子,我知道她。”電話那頭的上級說,“活躍在東京的偵探,在內部係統中很有名氣,之前異能特務科的阪口安吾先生專門為她來打過招呼。”
“如果有武裝偵探社和異能特務科交好的人一起施壓,港口黑手黨那邊要人,不好辦啊。”上級歎氣。
“我想您不必為此煩惱。”警官掩住手機,壓低聲音說,“剛剛犯人……您明白了吧?”
“是,我會辦好,請您放心。”
警官掛斷電話,不帶情緒地看向後座被牢牢銬住的紋美和橫田。
“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他示意司機改道,“恭喜,你們的目的地不再是監獄了。”
“你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紋美在座位上掙紮起來,她失口咒罵,周圍的警察充耳不聞。
車輛改道,駛向遠處高聳的五座大樓。
醫院,手臂被裹成粽子的我正被土匪罵罵咧咧地啄臉。
“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仰著頭東躲西躲,“下次吃甜甜圈分你三分之二好不好?”
黑鳥用力撲騰翅膀,追著我下嘴狂啄:“笨蛋栗子!笨蛋栗子!”
我吱哇直叫,旁邊給我裹繃帶的護士姐姐十分驚奇:“您養的寵物真有個性呢。”
“土匪是我的好大兒,不是寵物。”我痛苦麵具地糾正,“孩子有個性也不是什麼好事……我錯了,我真錯了。”
護士姐姐瞅了眼:您叫的這麼大聲,臉上可一道啄痕都沒有。
“亂步先生,你幫幫我。”我場外求助,伸出沒被裹成粽子的左手。
江戶川亂步也被送去做了檢查,身上一點兒傷都沒有,隻有些被我撲倒在地砸出來的淤青。
他的披風被我的血打濕了大片,索性脫下來給我,充當我在上藥時嗚嗚咬住的止咬器。
江戶川亂步走過來,土匪不許他捉它的翅膀,扭過頭給他來了一下。
黑鳥尖尖的喙擦過江戶川亂步的手指,把堅硬的袖扣啄了個洞穿。
護士姐姐倒吸一口涼氣。
“不可以。”我捏住土匪的喙,教育它,“說好隻能對歹徒用這招的。”
土匪:“他不就是?”
人不能和一隻鳥講道理,我把手伸進亂步先生
() 的口袋掏了掏,如願摸到一袋小餅乾。
我單手撕不開,湊到嘴邊扯開包裝,抖出兩塊餅乾遞到土匪喙下。
貪嘴的好大兒抵不住誘惑,叼走我的賄賂,飛到一旁吃去了。
我咬了一塊餅乾在嘴裡,把剩下的還給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也餓了,他幾l口嚼完餅乾,拖著椅子坐在病床邊,雙手抱臂地盯著我。
我仿佛像個被偵探審問的犯人,令我不由得遲疑:“難道我剛剛吃的是斷頭餅乾?”
彆吧,我私心希望自己的斷頭飯能再豪華些。
“醫生說傷到了骨頭,你起碼要被裹三個月的粽子。”他把病曆拿給我,“一個星期換一次藥。”
我眯著眼去看繳費單上的數字,還行,不是會讓我心臟驟停的數額。
江戶川亂步從我手裡把繳費單抽走,塞進他自己的口袋,將病曆懟到我眼前,“彆看那些沒用的,看這個,笨蛋栗子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著呢。”我連忙假裝自己很認真,“一個星期來醫院換一次藥是吧,我記住了。”
“不是來醫院換。”江戶川亂步搖頭,“到偵探社醫務室來。”
“欸?”我不理解,“為什麼?”
“與謝野醫生的醫術比醫院更好。”江戶川亂步理所當然地說,“你是為了救亂步大人才受傷的,偵探社當然要負責。”
這就是武裝偵探社當家台柱的含金量嗎?護士姐姐還在這兒呢,不要當著人家的麵說醫院壞話啊。
我一抬頭才發現護士姐姐不知何時悄悄離開了,順便貼心地幫忙合上了病房的門。
“和亂步大人說話的時候不許分心。”江戶川亂步把病曆卷成紙筒,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與謝野醫生已經答應了。”
“其實與謝野醫生也可以一下子把栗子治好,不用等三個月。”江戶川亂步盤腿坐在椅子上,語氣變成了閒聊的放鬆,“隻要你接受電鋸療法。”
我:“……什麼療法?”
電鋸,竟然是一種醫療用具嗎?
“我懂了。”我恍恍惚惚,“比如腿部壞死的病人,用電鋸嘎啦嘎啦把壞死的部分鋸下來。”
換算到我的手臂上,就是用電鋸嗡嗡嗡地把手砍下來。
我一臉驚恐:“我就知道偵探社暗地裡也接黑活,社裡不僅收留了前邪.教乾部,連醫生都是黑暗世界鼎鼎有名的黑醫——你們怎麼還沒被查水費?”
橫濱最大最惡的恐怖勢力竟在我眼前。
“豬頭。”江戶川亂步兩隻手同時揪住我的臉向外扯,“栗子——是隻笨豬頭。”
“不要揪我的臉,報複,這是純純的報複行為。”我嗚嗚後退,腦袋抵在枕頭上,頭發都蹭亂了,“已經很晚了,亂步先生你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