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一如清晨,期間沒有仆人進來打掃,屍體無人察覺。
要問為什麼,因為我把門反鎖了,還在門口豎起了一麵請勿打擾的木牌。
沒有人可以鑽我的漏洞,惡毒繼母心思縝密到令NPC害怕。
屍體在床上安靜地躺著,像極了每個早八日鬨鐘未響前的我。
摸了摸自己,怎麼硬硬的,原來是死了.jpg
江戶川亂步掀開被子,屍體胸前的血洞那麼大那麼刺眼,他視而不見,雙手掰開死者緊閉的口腔。
“對了,我從小少爺口中套話套出了新線索。”
我把惡毒繼母和帶孝子的歹毒謀劃告訴亂步先生,做出總結:“這本本質上是一根繩子上五隻螞蚱互相傷害的故事。”
繩子被五螞分屍,老爺是繩。
“按小少爺的口供,藥的分量不致死。在他的設想中,死者三天後才離世。”
江戶川亂步合攏屍體的口腔,拿起手帕仔細擦了擦手指。
“既然如此,”我猶猶豫豫,“人果然還是我殺的嗎?”
胸口的那一刀,無疑是致命傷。
從傷口處湧出的鮮血打濕了床單和被子,我指尖碰了碰,觸到黏濕冰冷的血液。
“彆亂碰,小心沾到臟東西。”江戶川亂步捉住我的手拉到他麵前,把手帕對折到乾淨的一麵,一點點拭去我指縫中的血。
他微微低著頭,纖長的眼睫認真垂落,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如果死者在天之靈看到偵探對待凶手耐心又溫柔,恐怕要氣的當場詐屍而起。
我縮了縮手,把話題帶回案件,“亂步先生發現什麼了嗎?”
“嗯。”江戶川亂步舉起我的手,對著光滿意地看了看,“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語氣篤定,一如往昔。
我震撼之餘,麵露警惕:“此處禁止謎語人行為。”
江戶川亂步眯了眯眼,他想到我之前對他種種迫害之舉,壞心眼不受控製地冒出來:“那栗子說點好聽的。”
“我高興了,就用笨蛋也能聽懂的方式解釋給你聽。”
哇,這裡有一隻壞貓,快把他逮捕送進貓咖打工。
“告訴我吧亂步大人,你是最聰明的(小貓咪)。”
“(小貓咪)最好了,怎麼舍得為難無辜的我,你可是全橫濱最優秀最好的(壞蛋貓貓頭)。”
我換著花樣把江戶川亂步誇了又誇,他迷失在彩虹屁中,沒有意識到我省略了關鍵的主語。
區區小貓咪,哪裡懂得人類的狡猾。
他可能血賺,我永遠不虧。
“既然栗子這麼想知道……”
江戶川亂步的話說到一半,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礙事。”黑發綠眸的偵探不滿地說,抓住我的手,“不給他開門。”
“夫人,您在房間裡是嗎?”管家不依不饒
地敲門,“請開開門,我知道您在房間裡。”
“不要理他。”江戶川亂步乾脆擋在我麵前,“栗子隻需要聽我說話,讓我想想這個案子該從哪裡說起……”
管家:“砰砰砰!開門!”
管家:“為什麼不開門?房間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亂步先生。”我揪住江戶川亂步的袖子,“再讓他鬨下去,整個彆墅的人都要聚集過來了。”
“那又怎麼樣?”江戶川亂步不以為然,“為什麼要在意書裡的角色,這裡明明隻有我們兩個活人。”
我:話是這麼說,但正如管家所言,房間裡到處是見不得人的東西啊!
比如躺在床上的死鬼,比如站在我旁邊的情夫,夫人承受了太多不該她承受的壓力。
敲門聲愈發激烈,門外的管家舉著拳頭,一下比一下重地砸門。
突然,他砸了一空,身體隨著慣性向前撲倒,狼狽地摔在地毯上。
管家痛喊一聲,他睜開眼,看見鋥亮的皮鞋。
管家的視線順著皮鞋向上,黑發青年居高臨下地俯視他,旁邊站著彆墅的女主人。
“夫人!”管家大驚失色,“你竟然當著老爺的麵在房裡偷人!”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威脅地盯著他。
《明明是合法公民卻手握凶手劇本的我穿書後成為反派》
《權勢迷人眼,十八歲惡毒繼母玩轉豪門》
《原配屍骨未寒,她竟在靈前做出這種事!》
好抓馬,我的人生精彩紛呈。
“老爺怎麼了?”管家嚴詞厲色,“老爺今早便身體不適,是不是被你們兩個氣病的!”
“哦?”江戶川亂步彎下腰,讓管家不用把脖子抬到脫臼便能與他對視。
偵探眼中一片冷靜的了然。
“你不是早就知道,床上躺著的是一位已死之人嗎?”
“欸?”
這聲疑惑不是管家發出的,是我的聲音。
“那他早上豈不是在演我?”我指責管家,“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亂步先生在我被子裡缺氧,故意拖延時間想捂死他?”
管家大驚失色:“你竟然一大早就在偷人?”
我:“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們怒視對方,都覺得自己錯過了很多劇情。
“栗子的應對沒有錯。”亂步先生安撫地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又快樂了,沒有什麼比自己被誇獎而彆人被嘲諷更令人心情愉悅。
“偵探先生,你是大少爺特意請來查傳家寶失竊案的。”管家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可你不僅本職工作毫無進展,還與夫人拉拉扯扯曖昧不清,是何居心!”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拉拉扯扯?”我比劃比劃,“我和亂步先生之間明明隔了10厘米遠呢。”
江戶川亂步笑了一聲,像是認可我的解釋,又像是並不辯駁。
管家以一敵二,深感人手不足,恰好,大少爺從門外路過。
“你們這是?”大少爺露出不理解的表情,“在開一場排擠我和弟弟的家庭會議嗎?”
“大少爺!”管家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把大少爺拉入房間。
他掏出手絹擦了擦眼角:“您還不知道吧,老爺……老爺他!”
大少爺臉色果然大變,衝向床鋪。
“父親!”
他衝得速度太快,險些撞到我,幸好我手疾眼快拉著江戶川亂步一起後退,避免一場人仰人翻的撞車慘劇。
“好野蠻。”我小聲吐槽。
“是啊,好凶。”江戶川亂步下頜擱在我頭頂,嘟嘟囔囔地抱怨。
我腦袋好沉,仿佛半夜醒來被貓貓頭壓頂。
“亂步先生,請不要把你唯一的、珍惜的同伴當成頭部支架。”
我用肩膀頂他,“我會被壓矮的,我誓死捍衛我的165cm。”
“沒關係啦。”江戶川亂步不動彈,他找到了舒服的好位置,“反正比我矮。”
我使用了頭槌攻擊,他hp-1-1
“你們、你們兩個……”大少爺雙眼通紅,“父親的屍體躺在這裡無人收斂,你們兩個親親我我像什麼樣子!”
“這是對媽沫說話的語氣嗎?”我上前一步,下頜抬起,理直氣壯地說。
“寡婦的事你少管。”
無論何時何地何種修羅場,道德製高點永遠屬於我。
“死者也蠻淒慘的。”江戶川亂步懶洋洋踱步過去,瞥了眼床上的屍體,“所有人看見他都隻知道大喊大叫,沒人流下一滴眼淚。”
大少爺:“你什麼意思?”
“我也有點厭倦了。”江戶川亂步說,“快點結束這場鬨劇吧。”
“栗子,到我身邊來。”他向我招招手,“說好的,最佳觀眾席。”
“感謝她吧。”名偵探哼哼,“我會用笨蛋也能聽懂的方式說明。”
我走到亂步先生身邊,給了他一擊小小的肘擊,“最後一句可以消音不用說。”
江戶川亂步:“不要,我就要說,笨蛋笨蛋笨蛋。”
我:“那就嘗嘗這一招——必殺·撓癢癢攻擊!”
“夠了!”大少爺忍無可忍,“要說多少次你們才會意識到這裡還有兩個人?”
他真是個不講禮貌的塑料兒子,媽沫很不喜歡。
“該從哪兒說起呢?”江戶川亂步思索,腦袋邊亮起小燈泡,“我知道了,就從昨天晚上,管家像往常一樣給死者端來睡前牛奶說起吧。”
管家臉色微變。
“今早你送來的早餐中有一杯冰橙汁和一杯熱牛奶。”江戶川亂步說,“死者年事已高,牙齒神經敏感,冰飲會導致牙疼,因此橙汁是夫人的,熱牛奶屬於他。”
“可見死者習慣飲用奶製品。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患有嚴重的失眠問題。”他指了指死者的略顯青黑的
眼眶。
“熱牛奶可以助眠,但對於失眠嚴重的人而言隻能算個安慰。”江戶川亂步看向管家,“但昨晚不同。”
“昨晚送來的牛奶中,加入了助眠的藥物。”
管家繃緊了臉皮,“老爺為失眠苦惱,我隻是想幫助老爺,用藥的分量經過了醫生嚴格的指導,絕對不會危害老爺的身體。”
“的確如此。”江戶川亂步竟然點了點頭,認可了他的說辭,“你隻是想讓死者陷入昏迷,並沒有讓自己成為凶手的打算。”
“因為你知道,今晚,她會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