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回到家中已是不早了,陸瑤已經安歇,他於是放輕了手腳回了臥房。
雖然他全身黏膩,頭發淩亂貼著臉,可是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隻認準了一個地方——床!
然而他剛打開門,正要往床鋪上撲的時候,突然一道寒光閃過,脖子上頓時一涼,陸瑾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彆動。”黑暗中一個粗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陸瑾深知脖子上架的是什麼玩意兒,哪怕對方不說他也不敢動。
“也彆喊叫,你姐姐就在隔壁屋子睡著,你若叫喊,引她過來,你清楚是什麼後果吧?”那人逼近他低聲威脅著。
陸瑾連忙說:“好漢放心,我不叫,你彆傷害她,你要做什麼請儘管說,我都配合。”
那人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見陸瑾真的聽話,才繼續說:“聽說你是神醫,能把人從閻王爺手裡給搶過來,現在,安靜地跟我走,去救個人。”
果然,半夜三更埋伏在他家裡還是為了讓他救命。
可是如今陸瑾累得很,手術刀和其他工具都有些損壞,今日回來就是為了來取另一套備用的,再加上大晚上,視線模糊,實在不適合動手術,於是他說:“好漢,敢問那人怎麼了,你給我詳細說說,有些病,大晚上我看不清楚,需要光線足才好動手。”
可是那人一聽到陸瑾這麼說,毫不留情地將刀往裡進了幾分,陸瑾立馬趕到一股火辣疼痛從脖子上蔓延開來,隻聽到那人凶狠道:“少他娘的給我廢話,讓你去就馬上去,天亮?我大哥的屍體都要涼了,還是說你在拖延時間等官兵?”
這怎麼扯上官兵了?
這個人真是不講道理,跟個土匪似得……
等等,陸瑾的心跳頓時加快了一拍,想到宋衡不是剛打了水匪嗎?
難不成……
陸瑾暗中吞了一下口水,強忍著害怕,故作鎮定地回答:“當然不是,我是大夫,要最大程度地確保患者的生命安全,當然要選擇最好的時機。不過聽你這麼說,顯然你大哥已經很危險了,那沒辦法,隻能儘快治療。不過你還是得告訴我他是什麼症狀,我好立刻準備藥草和工具,省的到時候去了還得回來取,浪費時間。”
那人沒有回話,似乎在考慮,陸瑾乾脆再問:“你快說呀,我擅長處理傷口,他是不小心被刀砍中,還是被劍刺中,或者燒傷燙傷,這些處理方式都是不同的,之前那個莊稼漢就是被刀子刺中腹部,血流的很多,得儘快處理。”
陸瑾說的很快,又很著急,儼然是一副醫者救人心切的態度。說到刀砍,劍刺的時候完全沒有試探的意思,仿佛稀疏平常地在猜測,讓這個男人不禁放鬆了警惕,說:“被……劍刺中的,胸口,還泡了水。”
陸瑾聽到這裡,心頓時沉了下去,他想到宋衡曾說過,似乎一直沒找到水匪頭子的屍體。
不過他還是小小地驚歎了一聲,“啊呀,那可真是嚴重了,不能耽擱,你放開我,我要快點準備藥箱。對了,這傷口已經有多少時間了,之前處理過了沒,怎麼處理的,現在是什麼狀態,還有沒有在流血,化膿了嗎,他神智還清醒著沒?”
陸瑾這一連串的問題似乎將身後的男人給問懵了,太過專業的東西弄得他手足無措,連忙將陸瑾給放開。
陸瑾的手心都出了冷汗,不過他還是鎮定地往桌上摸火折子。
那人似乎看到了他的動作,低喝道:“你乾什麼!”
陸瑾差點嚇得往門口跑,不過生生忍住了,他埋怨道:“鬼叫什麼,黑燈瞎火的,你讓我怎麼準備藥箱,我找不到火折子,你給我點上,快點!”
似乎說的有道理,那男人不敢遲疑,便摸到了火折子點了油燈,又想再警告這個似乎不老實的大夫,卻聽到陸瑾反問道:“你趕緊說呀,你大哥現在什麼情況!”
“有三天了,之前我們兄弟給他用過金瘡藥,綁住傷口,以為止血了,沒想到又開始流了。”
油燈下,陸瑾勉強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樣貌,高大粗獷,臉上有疤,凶神惡煞,實在像極了土匪。
陸瑾一邊應聲一邊鎮定地走到床頭櫃子上,回身對那男人說:“你過來,你人高給我將上麵的一個盒子拿下來。”
男人依言做了,不過他留了一個心眼,打開了盒子,裡麵躺著的便是兩把小刀,一個鈍頭鑷子,一個小鉗子,還有一把尖頭剪刀,他的目光頓時一冷,盯住陸瑾說:“你想乾什麼?”
那陰冷的眼神一時間嚇住陸瑾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在男人逐漸變得狠毒的表情下,他咬了咬牙道:“你彆嚇唬我,我怎麼做神醫的,你丫的沒打聽過嗎?這刀是切開人體用的,鑷子夾血管和針線的,鉗子止血,我他娘的跟你這個不懂行的解釋什麼,你要是不相信我,就現在弄死我,你大哥也沒得救了!我保證他隻有我能救!”
似乎被陸瑾這豁出去的樣子給震了震,男人便收了殺氣。
“居然還威脅救命的大夫!”陸瑾捂了捂脖子,怒視著男人。
男人理虧,又為了他大哥,他忍了下來,還跟陸瑾道了歉:“對不住。”
陸瑾提起的心也緩緩放下,他像是找到了對付這種土匪的方法,你強他就弱,你弱他便橫,真豁出命了,他就慫了,真是欺軟怕硬的典型。
“這年頭,都是群什麼人啊,求人醫治是你這個態度?趕緊的,把盒子放進藥箱裡。現在我要去庫房拿些藥和紗布,你要是不放心就跟著我走,拿完再去救你大哥。”
男人不懂醫術,隻能根據陸瑾的言語判斷對方的意圖,然而陸瑾可是一個行醫多年的老醫生,專業性杠杠的,根本看不出他的動作有沒有多餘。
陸瑾庫房裡的東西並不多,都是些草藥,有些已經炮製過了,有些還待暴曬。陸瑾是沒時間處理這些,也是在陸瑤回來後,她慢慢打理的。
弟弟做了大夫,她幫不上什麼忙,隻能替他侍弄些藥草,幸好陸家家學醫術雖傳男不傳女,不過女孩兒若要學些藥材和基礎醫術,都是不反對的。
陸瑾在庫房裡看了一眼,便眼疾手快地取了兩味藥,又找了張牛皮紙包了起來。
“這麼點就夠了?”男人看著陸瑾隻拿了一半,其餘就放在桌上剩下問。
“你當飯吃呢!”陸瑾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然而見男人神色不悅,他又補充了一句道,“用不了那麼多,拿著重,姐姐明天會收拾的。”
陸瑾將藥包給他,見他依舊皺著眉頭便奇怪地問:“你到底走不走,是要留下來替我收拾,再去救你大哥?”
這麼一說,男人便不再猶豫了,帶著陸瑾出了房子融入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