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事情完畢, 不知不覺晨星已出,天快要亮了。
大長公主忙催著長樂公主她們母女倆回去休息,“本是件好事,卻沒想到新城會遇到這個坎,讓你們跟著受累,長樂, 姑母承你們的情。”
“姑母這話是誠心讓我們無地自容, 新城母子平安比什麼都重要, 不僅我安心, 就是到了皇上跟前我也能交差了。”長樂笑著說, 不過跟著擔心受怕一夜,人也的確疲倦,“既然已化險為夷, 長樂也不多打攪,待今日稟告皇上, 明日侄女再過來幫忙,平陽,我們先走。”
平陽沒有多說什麼, 欠了欠身跟著母親離開。
公主府裡,最終隻剩下一個宋衡。
大長公主看了他一眼, 沉聲道:“你還有事?”
宋衡給大長公主斟上了茶,說:“今日早朝臣不能告假的, 隻是現在回府再去皇宮, 怕來不及, 便請大長公主通融,容我再坐一會進宮去。”
大長公主掀了掀眼皮,抬手呷了口茶,宋衡安靜地坐著。
過了會兒大長公主說:“你若要討人情,現在就說吧。”
宋衡笑著搖了搖頭道:“大長公主多慮了,臣來之前是真擔心阿瑾,畢竟才剛出了一個葉梅香,又事關郡主,臣便已經做好向您求情的準備,卻沒想到您如此寬宏大量,沒有治他大不敬之罪。”
大長公主雖年紀大了,不愛出門,可是這驚動朝廷,傳揚到京城內外的葉梅香之事,她還是知道的。
聞言臉上露出譏諷的神情,眼睛雖然依舊有些紅腫,可是目光卻銳利,“你不用在我麵前打機鋒,比起你,陸大夫可實誠多了。”
宋衡並沒有不高興,反而附和著:“多謝大長公主,臣便放心了。”
這時,門口響起了下人的聲音,“公主,英國公府裡來人了。”
宋衡於是起身,抱了一下拳,告退:“時辰不早,待臣與阿瑾道彆便直接離府,請大長公主見諒。”
陸瑾在隔壁耳房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張注意事項交給顧嬤嬤,又跟著去了給新城郡主布置的屋子,大致查看了一番,待無疏漏之後,他才放了心。
“這幾日我會呆在這裡,隨時查看郡主的情況,請安排一個就近的屋子,能休息就行。”
這個無需陸瑾多說,就是他想走,公主府裡也是不讓的,顧嬤嬤忙安排了下去。
之後陸瑾走出屋子,看到宋衡,見他已經穿上了官服,便道:“要去早朝了嗎?”
宋衡頷首,“對,去打一場仗。”
陸瑾麵露疑惑,而宋衡也隻是看著他笑,眼裡帶著自豪,讚歎道:“真厲害,阿瑾,你真厲害。”
這種胎位不正的情況下,還能母子平安,普天之下也隻有陸瑾能夠辦到了,宋衡一點也不誇張地說:“就衝你這一手,這滿京城的貴婦都得拿你當寶貝。不,是全天下。”
如今女子生產,十個裡麵至少有三個難產,特彆是投胎,更是凶險,而陸瑾就像是在攔在鬼門關前的一道有力屏障,哪怕再艱難還有剖腹取子這一條路,安全性大大保障。
說實話,今日大長公主府雖隻救了新城一人,卻比中秋大火後的日夜施救十多人更有衝擊力!
陸瑾想得沒有宋衡遠,他的目的更為單純,“隻要還能有一絲救活的可能,我都會做。她們不介意我是個男子,再苦再累都行。”
做大夫的沒彆的要求,隻希望能夠得到諒解和尊重。
宋衡瞧著他發自內心的真誠笑容,突然情難自禁地親了一下他的額頭,說:“放心吧,今日我就將葉梅香的事情了解了,那些一個個拿著禮儀教條說事的家夥,可不像嘴上說的那麼知禮懂禮。”
朝會之上,被楊一行罵的抬不起頭來的孫學士似乎又找到了有力支持者,慷慨激昂地大聲朗讀手上的書信。
這些是從各地加急送來的文書,皆出自於受朝廷嘉獎,立了貞節牌坊,流芳百世的節婦之手。
這些留存至今的節婦,皆是年輕守寡,到現在七老八十的婦人。
她們的手書,都是一個思想,女子貞潔大過天,葉梅香此舉正該沉塘,陸瑾乃助紂為虐者,該一同唾棄。
書信之中,男尊女卑思想牢固不化,葉梅香不過被救未死便是滔天大罪。
節婦無不是世間女子之楷模,或是望門而寡,老死不嫁,或是殉夫而去,成就情分,或是寧死不屈折辱,自縊以證清白,事跡感動天地,傳到朝堂,帝王賜下貞節牌坊,以示嘉獎,十裡八鄉的人都能沾得這份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