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個文官, 較之陸瑾稍微年長一些, 長相清俊,嘴邊噙著淡淡淺笑, 給人一種文人雅士沉著淡然之感, 一眼望去賞心悅目,與他相比自己似乎多了一份接地氣,俗稱土氣。
不知為什麼陸瑾下意識地拿自己跟他作比較,不過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這人是來找宋衡的,開頭一句便是, “衡哥, 多年不見, 你可安好。”
衡哥?
陸瑾當下警鈴炸響,乖乖, 彆說女人有第六感, 男人也是有的好嗎?
他作為正牌男朋友都沒這麼叫過!
妥妥的,情敵!
宋衡還在考慮著是否讓家裡的廚子到裴家來學幾天的時候,就聽到這麼一聲。
他真的是愣住了, 這年頭還有誰這麼叫他?
他家阿瑾都是宋衡、宋大人、國公爺、國舅爺地混叫,叫什麼看陸瑾心情而定,床上逼急了才來一聲羞恥的。
結果一抬頭, 看了看,才回想起來,原來還有這麼一個人, 於是點了點頭。
沒有說話,感覺就是一個陌生人,讓陸瑾全身炸起的毛瞬間屢直了。
原來是他多想了……
陸瑾和這位公子一樣都有些尷尬,不過他沒人發現,暗自消化,而後者卻微紅了臉,臉皮似乎挺薄,看了眼周圍,一個個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就是沒有接話的,氣氛更為詭異。
這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陸瑾都有些同情他了。
正好,解手的胡副將回來,看到位置上杵著一個人,忍不住問:“這是哪位?”
這位公子立刻喚道:“胡將軍。”
胡副將一看,微微一驚,心說怎麼沒人提醒他,再看麵前這人,隻能回道:“沈大人這是……”
他看看宋衡,再看看陸瑾,又看看麵前這位,接著轉了一圈周圍,眼裡帶著疑惑,什麼情況?
其餘眾人皆搖了搖頭。
見有人搭話,沈公子終於鬆了一口氣,又是一派輕鬆閒適模樣地說:“下官回京敘職,恰逢裴將軍成親,便來討一杯喜酒,正好瞧見衡哥和諸位在這,想到在京之時受衡哥諸多照顧,便前來感謝。”
接著他看向宋衡,笑道:“當時離京匆忙,沒來得及跟衡哥道彆,實在多有慚愧。”
宋衡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似並不在意,“無妨,一切憑你本事。”
沈公子說:“不管如何,皆是我無禮在先,等我安頓好孩子,再來給衡哥賠罪。”
這話有點奇怪,宋衡也微微皺眉,看他,“你成親了?既然有孩子,那夫人呢?”
沈公子聞言歎息,“兩年前走了,隻留下一三歲稚兒。”
“落腳何處?”
“暫時住於客棧,由老仆照顧,隻是我離京多年,對京城早已不甚熟悉……”他抬眼看了看宋衡,見後者沒有搭話,便徑自說,“京城房價頗高,想要租到好的房子,怕是有的找了。”
宋衡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
沈公子抿了抿唇,又道:“見到衡哥,便想到當初在國公府的日子,如今想來卻是最輕鬆愉悅不過,待我安頓好,再來國公府拜會,屆時再與衡哥一起秉燭長談。”
宋衡待要說話,前頭哄笑聲傳來,裴家簇擁著滿身紅的小裴將軍來這桌敬酒來了。
小裴將軍似乎已經喝了不少,走路稍有搖晃,但神智依舊清醒,他一眼看到宋衡跟陸瑾,笑嘻嘻地走過來,貼上去摟住陸瑾的脖子,對宋衡說:“頭兒,今日這桌我先敬咱家阿瑾,你沒意見吧?”
宋衡將茶壺遞給他,“敬吧。”
“那你們呢,有意見嗎?”他的目光掃了一圈諸將。
後者紛紛搖頭,“你要是先敬了彆人,哥幾個就有意見了。”
“好,阿瑾,咱先乾為敬。”
陸瑾想到龐將軍的話,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果然如胡副將所言,真材實料的酒。
他說:“我喝的是茶,你就彆乾了,少喝一些為好。”
小裴將軍哈哈大笑,忍不住誇讚道:“還是咱阿瑾向著我,那幫沒良心的一個勁地要把我灌趴下,也不看看今日是小爺的好日子。”接著他看向宋衡,大聲道,“頭兒,我跟你了好幾年了,發現你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把陸大夫給拐回家,一個陸大夫抵千軍萬馬,來,我敬你們夫……夫……額,這個怎麼說?”
他回頭詢問地了一圈。
龐將軍道:“人夫妻,這兒夫夫得了。”
“行,就敬你們夫夫一杯,祝頭兒跟我一樣,平陽往東我不敢往西,阿瑾往北,頭兒不能往南,哈哈!一起懼內!”
“特麼真是喝多了。”邵將軍低聲道。
“說的不是挺好的嘛,哪裡多了?”張將軍往邊上看了一眼,隻見那位沈公子皺著眉,看著陸瑾和宋衡。
小裴的嗓門今日是被硬生生催大的,吵雜之下,扯著嗓子喊,方圓一裡地估計都聽見了。
瞬間,所有人都往這裡看,驚得都能掉下巴。
陸瑾真是震驚了,宋衡也愣了一下,不過他的臉皮厚度堪比城牆,一息之後恢複正常,拿過一旁誰手裡的酒壺,刷刷刷地倒進小裴的杯裡,說:“你那酒都償不出什麼味道,怪道現在還清醒著,得了,把這杯喝下,就借你吉言了。”
這是承認了?
還沒撿起的下巴瞬間都又砸在地上,人人紛紛議論開去。
怪不得宋衡至今為止都三十了還沒成親,眾人心中立刻生出了一個原來如此。
雖然兩個大男人湊一起怪異,可是拜之前宋衡強大的殺傷力所賜,誰也不敢多議論一句,要知道太子的嶽丈至今還沒起複呢,那孫學士的死訊才剛傳來,熬不住苦寒,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