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小通房 法采 12855 字 9個月前

頭發散亂下來, 推搡之間打成了亂糟糟的結。

計英手指梳了幾下也沒能梳開,她乾脆坐到了老槐樹下的溪水邊,撩起了山上流下的清水打理頭發。

她安靜坐著, 沒有氣惱也沒有怨恨, 剛才的一切好像和她無關。

風吹起那月白色的衣裙,吹動她散下來的頭發。

波光映著她清瘦的倒影。

宋遠洲站在門下的石階上看著她,看著她一點點梳開打結的發,整理好歪扭甚至開了線的衣衫, 最後捧起清水輕輕潑到臉上。

溪水叮叮咚咚地從樹下流過。

男人走到了她身後。

溪水中倒影了男人的倒影。

宋遠洲看著水中倒映的少女擦乾了小臉, 睜開了眼睛, 清水洗過的小臉白皙乾淨,睜開的雙眼明亮透徹。

他心頭軟了下來,剛要說什麼,少女恰從溪水中看到了倒影中的他。

幾乎是一瞬間,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迅速向後退去,甚至顧不得叫踩在了溪水裡, 濺起水花。

兩步退開,小溪如同楚河漢界,將兩人隔開了去。

宋遠洲怔怔看著她下意識的行為,然後聽見她低頭規矩行禮,“二爺。”

方才在舌尖上打轉的話,儘數消散沒了影。

宋遠洲看著與自己拉開距離的少女,她臉上無神表情, 隻是規矩地叫著“二爺”。

她不怨他沒有及時澄清, 也不恨替她表妹頂了這罪名。

隻是在他到來時, 立刻拉開與他的距離。

宋遠洲胸口瞬間難受了起來, 止不住重重咳出了聲。

“咳——咳——”

計英嚇了一跳。

“二爺沒事吧?奴婢去叫黃普來。”

她說著就要走,宋遠洲隻見她連離開都要繞到這老槐樹的後麵,與他始終保持著一丈以上的距離。

他胸口更難受了,他極力忍著那咳喘,叫住了她。

“不必去,回來。”

少女定住了腳步。

他不讓她走了,她也沒有靠近,隻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聽從吩咐一般。

宋遠洲說不清自己心頭什麼滋味,兩步走上前去,站到了她臉前。

她下意識還要退開,被他眼睛瞪住了。

宋遠洲冷笑。

“你夫主還能吃了你不成?你躲什麼?”

計英頓了一下,“奴婢沒有躲。”

她確實沒有躲開,她也躲不開他,她隻是不想離他這麼近罷了。

她不承認,態度大方不似作假,宋遠洲抿嘴看了她幾眼。

少女今日剛穿的新衣又被扯破了幾處,有些地方還被不知誰人抓上了香灰。

宋遠洲沒在追究她。

兩人在老槐樹下靜默地對著站了幾息。

宋遠洲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開口,還是黃普辦完了事走了過來。

“二爺,小人已經替計英姑娘澄清了,就說他們認錯了人,小人另外找了穿月白色衣裙的人從另一邊離開,那些香客起了疑,便都散了。”

宋遠洲聞言鬆了口氣。

他看了一眼計英,他想,有了黃普的話在這裡,她定然少了些委屈。

宋遠洲緊緊看著計英,以為她或許會因為解除了誤會對他換了神色。

可他錯了。

少女神色一如方才,隻是微微含笑著說了一句。

“二爺費心了,奴婢為主子分憂,本就是本分。”

本分... ...

宋遠洲定在了當場。

胸口難忍的湧出咳喘,他再也忍不住了,扶著老槐樹咳了起來,咳得心肺具震動。

“二爺!”黃普連忙跳過來替他順氣。

宋遠洲眼角掃到了那個少女,她還在那裡穩穩站著,看他的眼神冷漠仿佛一個毫無關係的外人。

不,就算是毫無關係的外人,她也會關心。

他記得有一年冬天,雪下得很大,她牽著馬兒從宋家不遠的路上走過。

過拱橋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拉著重貨的老頭,她本從那橋上打馬跳了過去,卻又牽著馬走了回來。

她用她那西域寶馬替那老人拉貨,一直過了橋才卸下來。

老人跟她鞠躬道謝,她擺手又扶住了老人。

她跟老人說了什麼,遠在歌風山房假山頂上的宋遠洲聽不見。

他隻能從望遠筒隱約看到她的笑臉,然後看著她一身紅衣打馬離去。

但那個冬天,老人每次拉著重貨出現在高拱橋下,她就會打馬從此路過,替他將貨物拉過去再離開。

宋遠洲記得很清楚,他甚至打聽過計英是否與那老人有些關係。

結果是,毫不相乾。

一個毫不相乾的人,她尚且如此相幫,但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神,好似透過花窗看牆外的人,隻是看看而已,與她毫無乾係。

“咳——咳——”

宋遠洲不想再看到她的任何表情,他甚至害怕從她臉上看到憐憫。

他連忙揮手讓她走。

“走開!快走開!”

他連番趕她,計英沒有留下的必要,立刻轉身離開了。

少女身影不見之後,宋遠洲幾乎咳得站不住了。

嘴裡好像有些異樣的味道,他從袖口抽出帕子捂住了嘴,又是兩聲咳嗽,他打開帕子。

雪白的帕子上,印上了一滴刺眼的紅。

黃普驚得險些跳了起來。

“二爺怎麼又咳血了?!川二爺不是都給二爺治好了嗎?一年多沒有再犯了!二爺,小人這就去請川二爺吧!二爺最近病情反複,這樣不行... ...”

黃普驚慌失措,宋遠洲厲聲叫住了他。

“住嘴,不要說出去。”

黃普閉上了嘴,隻能反複求他,“二爺去川二爺那吧。川二爺來信說今晚就回來,快讓川二爺給二爺瞧瞧吧。”

宋遠洲並不想去,可他也不想回歌風山房,他不能回去,不能讓她看到他這般模樣。

*

連夜從金陵趕過來的宋川,先給孔若櫻看了看。

孔若櫻的情形當真不好,人有些糊塗了,甚至會把宋川認成宋遠洲。

宋川也同意送孔若櫻回杭州娘家。

蘇州是她的傷心地,如果遇到和曹盼之事相關的人和事,極其容易刺激到她。

宋遠洲不免想到了計英。

不過宋川悄悄將他引到了一旁。

“表小姐情形很不好,最近還落過胎,很有可能是那姓曹的孩子。她身子完全經不得折騰了,送她回娘家靜養最好不過了。”

宋遠洲皺眉低咳了兩聲,立刻吩咐了人和車,送孔若櫻回杭州。

翌日一天,宋遠洲都在安排送走孔若櫻的事情,宋家人送了孔若櫻一程,回來的時候,時近黃昏。

孔若櫻總算離開了蘇州。

隻是孔若櫻的事情安排妥當了,宋川卻拉著宋遠洲跟他回了他府上。

兩人前後腳進了房中,宋川便從袖中抽出一條帕子,徑直拍在了桌案上。

帕子上染了一滴血,紮著人眼。

“我說家主大人,如今你可真是厲害了,咳血這麼要緊的事,你瞞著我?要不是黃普偷出帕子給我看,你就不準備說了是嗎?”

宋遠洲皺眉,“黃普這小廝... ...”

話沒說完,又開始咳嗽起來。

宋川叫了他,“宋遠洲,伸手!”

可那位家主隻是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說完,就要走。

宋川簡直要氣笑了。

“宋遠洲,你這是發什麼瘋?我給你診脈還能診出你心裡話來?你怕什麼呢?有病看病行嗎?”

可那位家主就跟沒有聽見一樣,還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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