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孔若櫻吞了□□。
幸虧丫鬟發現及時, 又恰好有大夫在家中正要給她母親問診,才得以及時救治,勉強逃出一劫。
但□□不是一般的毒物, 人吞下去不會安然無恙。
杭州城的大夫儘力解毒,終於等來了金陵城裡的太醫, 宋川。
宋遠洲和宋川一行到杭州的第三天,孔若櫻的身體狀況總算穩定了。
杭州孔家上下神魂丟了一半。
宋川也累的夠嗆, 從金陵到蘇州又從蘇州到杭州,他就沐休這麼幾天,著實不容易。
宋遠洲亦是不好過。
之前在蘇州, 孔若櫻在那曹盼死後, 便一度要有這般念頭, 當時在木塔寺的情形,也將宋家嚇得魂飛魄散。
他本以為送她回杭州娘家, 人換了環境會好了些。
可他著實低估了曹盼的影響。
那曹盼好像神魂附著在了孔若櫻身上一樣,突然間的猛烈剝離, 正如生生從孔若櫻身上扯下來一片血肉。
她本就不是能頂風抗雨的性格, 如此這般, 同殺了她也差不多。
宋遠洲不能再隱瞞,隻能把孔若櫻身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全都告訴了自己的舅父孔正豐和舅母劉氏。
孔正豐倒吸一口冷氣,臉色青白。
“若櫻她... ...怎麼能和這樣的人扯到一起?她不要貞潔了?!她瘋了?竟然還懷過那個姓曹的孩子?!怎麼會這樣?!”
孔正豐不可置信,舅母劉氏卻渾身發軟, 眼淚不停地往外流。
“她之前在揚州夫家就小產過一次,因為沒保住孩子,那家連個遺腹子沒有留住,便厭惡了她, 日日罵她,要不然我們也不會想著讓她大歸回杭州... ...那姓曹的定是趁虛而入害我女兒,我女兒都是被他害的!”
曹盼是有意為之,是一早就看準了孔若櫻才下的手。
正因為如此,宋遠洲沒有留情,讓獄卒直接仗殺了那曹盼。
可到底還是打老鼠傷了玉瓶。
他低聲道,“我以為曹盼死了若櫻會好過些,沒想到還是... ...如此想不開。”
孔正豐攥緊了拳頭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桌案發出砰得一聲響。
“我該親手殺了那姓曹的!”
他恨恨說著,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兒,更是怒火攻心,“也是若櫻自己不規矩,才給那人機會欺辱她!唉!”
但他話音未落,劉氏突然跳了起來。
“你怎麼能這樣說?怎麼能全都怪在若櫻身上!她是被害的,若不是揚州那家不容她,她怎麼會如此,更不會和姓曹的一起... ...現在好了,小產兩次又吞了□□,連宋太醫都說她身子要調養五六年才能回來,那便是一時生不了孩子的意思了... ...你怎麼還能怪她,她還是不是你女兒?!你應該想你女兒接下來怎麼辦?!”
劉氏越說越急,眼淚嘩嘩啦啦往下落。
“她總不能這輩子就這樣了…”
想到孔若櫻的境遇,宋遠洲在旁歎氣,劉氏卻突然看到了宋遠洲身上。
“遠洲,當時要不是你悔婚和計家定親,我若櫻也不會嫁去揚州,如今她這般,你怎麼賠她?!”
宋遠洲一愣,剛要說什麼,突然被劉氏止住了。
“不如你娶了若櫻吧!不然我若櫻嫁不了人了!”
宋遠洲徹底愣在了當場。
一旁的舅父孔正豐也看了過來,他沉默了一會,到底還是開了口。
“當年你母親算得你與若櫻一起能和美康健長久,苦苦求我與你舅母,如今你同白家又退了親,若櫻也守寡而歸。你... ...你如何想?”
若說舅父還留了餘地,劉氏卻一點餘地都不給宋遠洲留。
“這可是你母親的遺願,也有可能正是那算卦的所言!你現在就告訴我們,你要不要娶若櫻?!”
宋遠洲沉默了。
他可以娶孔若櫻甚至可以娶任何人,如果是幾個月前,他當然可以。
可如今,他沒有辦法娶任何一個女子做正妻。
若櫻更不行。
他在舅父舅母緊盯的目光中,搖了頭。
“我不可以。”
話音一落地,劉氏瘋了一樣跳了起來,忽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
“都是你害的我女兒!你憑什麼不娶她?!”
宋遠洲**著臉,這一巴掌何其熟悉,熟悉到不久之前,他親眼看著若櫻打到了計英的臉上。
他沉默著未動分毫。
劉氏見他這樣更是發了瘋,要不是宋川一腳踢門而入,劉氏又要一巴掌掌摑宋遠洲。
宋川製住了劉氏打人的手。
“夫人,表小姐的事情罪魁禍首是那曹盼。遠洲已經將那曹盼弄死,算是為表小姐報了仇。但要說因為這些事情的出現,遠洲就要負擔所有責任,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誰都不能預測沒發生的事情。就算宋家當年毀約,表小姐也不是非要嫁給那揚州人家不可,若是嫁了旁的人,還有這些後果嗎?在嫁人這件事上,說到底是二位做主的吧?”
宋川一番話將宋遠洲的舅父舅母說怔住了,兩人臉上僵硬到不行。
宋遠洲拉了拉宋川,讓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宋川沒再說那些以前的事,隻是道,“當年悔婚,宋家賠了銀錢還送了柔園給表小姐做嫁妝園子,再之後表小姐因那曹盼出事,遠洲也製住了那曹盼,沒有讓表小姐落下汙名。至於今後婚嫁,表小姐無意遠洲,遠洲也說了不可,兩家到底是姻親,這件事情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劉氏聞言大聲哭了起來,“那我女兒怎麼辦?若櫻她怎麼辦?”
孔正豐回過了神來。
他疲累地長長出了口氣。
“算了,算了,都算了。我們孔家的事情,也不用你們宋家負責。”
他最後看了一眼宋遠洲。
眼神警告。
“你隻要彆再辜負了你母親就行。她可是看在你娘的份上,嫁過去照顧你們姐弟的,她辛苦拉扯你姐弟長大,還沒有自己的子嗣,一顆心都在你們身上,蘇州城沒有不說她好的,你不要再辜負了她。如若不然,我們孔家與你們宋家沒完!”
宋川聞言皺眉,宋遠洲什麼都沒有說。
孔正豐最後下了逐客令。
“若櫻中毒多虧你們救治,如今她已經脫離危險,你們走吧,明早就啟程走吧。”
他說完,拉著哭泣的劉氏轉身離開了。
宋川也拉著宋遠洲離了去。
宋川拿出藥瓶來給宋遠洲紅腫起來的臉擦了一把藥。
“連夜趕來忙了好幾天,你就是為了挨這麼一巴掌的?”
宋遠洲什麼都不想說。
宋川卻突然問他。
“所以你到底是為什麼不能娶表小姐?難道是因為你們家這一枝三代單傳?”
宋遠洲一點說話的**都沒有,可他卻在宋川的話裡,目光漸漸向蘇州城的方向看了過去。
他看著蘇州的方向疲憊地沉默著,卻在突然間,右眼皮騰騰跳了幾下。
宋遠洲深深皺了眉。
宋川並沒察覺,隻是收拾著手裡的藥瓶。
“既然你舅父下了逐客令,明兒一早就走吧,反正表小姐也無虞了,我也累了... ...”
可宋遠洲突然道,“現在就走。”
“現在?已經下晌了,你要趕夜路啊?”
宋遠洲眼皮跳的更厲害了,不僅如此,甚至心下莫名發慌。
他止不住地悶聲咳了起來。
“現在就走,立刻就走!”
... ...
快馬加鞭一夜,天剛露出一點亮光,視野還昏暗的時候,宋遠洲一行終於趕到了蘇州城外。
宋川在馬車裡睡得昏天暗地。
那位二爺卻一路睜著眼睛,不停地催促加緊趕路。
這邊城門一開,宋遠洲一行第一個進了城中。
隻是他甫一進了城,便向著宋家的方向看了過去,隻一眼看過去,心神俱是一震。
黃普坐在車前也看到了,瞬間睜大了眼睛。
“二爺!那是咱們宋家吧?怎麼在冒著濃煙?!還有火光!”
宋遠洲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
不隻是宋家的方向,更是歌風山房的方向。
宋川也驚醒了過來。
宋遠洲卻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去,奪了一旁護衛的馬,直衝宋家而去。
他右眼皮跳的更厲害了,心中的惶恐像是恣意蔓延的毒,將他身心全部籠罩。
宋遠洲不願意去想不好的事情,但是心頭發顫的厲害,他在馬背上止不住咳喘,卻將馬鞭甩得更快更急了,甚至從門口闖了進去,奔到了歌風山房門前。
剛到門前,園中的丫鬟婆子便看到他跑了出來。
“二爺來了!二爺提前回來了!”
他渾身發緊的厲害,但目之所及除了飛灰,並沒有什麼損失,直到茯苓也跑了過來。
茯苓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來,她滿身的黑灰,甚至裙擺燒破了一片。
宋遠洲看到她這般模樣,心下便是一陣雷鳴電閃。
有一瞬,他想讓茯苓閉嘴。
可茯苓撲通跪在了他身前,用嘶啞的聲音喊到了他耳中。
“二爺!後麵全燒了!全都燒了!”
歌風山房的後麵本是用來放置雜物的地方,隻是在今年,才在宋遠洲的授意下,開出來一間小西屋。
有個姑娘住在那小西屋裡,隻她一人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