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會陳述自己殺人的理由, 是為了從異常中回到日常。
沈韻忘了自己到底是從哪裡聽到這個說法, 也許在某本傳記,也許是在某個推理,或者是什麼奇怪的舊新聞的訪談報道上麵看到過的內容。
在圖書館裡她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報道。
仔細想想, 其實東京的圖書館裡留下了她不少美好的回憶。
很多亂七八糟的舊新聞上記錄了她從沒想過的亂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說山口組的領導人被刺殺案導致在關西地區數年的仇殺事件, 再比如說, 沈韻還看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案子。
這些案子有的有後續, 有的沒有後續。
但是她卻還記得這麼一句話……這就有點奇怪了。
“啊,我記得是哪一個案件了。”
因為太過離奇反倒是覺得到達了荒誕的程度, 所以沈韻也隻當作是糟粕的胡編亂造的故事給忽略了。
但是仔細想想的話, 結合現在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想必這起案件也確實是案件, 而不是為了銷量而隨便寫的事情。
(等回去了,把這個案子找出來研究一下吧。)
想到了這種事情後, 沈韻百無聊賴的扭頭看向了安倍晴明。
坐在她身旁的安倍晴明正在紙上寫著什麼字。
如果是假名的話——連筆的草書寫出來的東西, 就讓沈韻根本看不懂那是什麼玩意了。
如果是漢字的話,勉強能夠看得懂。
也僅止於此。
將這些漢字聯係在一起,都不知道在寫的什麼東西。
用漢字來記錄日語發音的曆史書, 這種東西根本不能看。
沈韻反正是覺得能夠看得懂這種曆史書的曆史學家們、真是厲害透了。
實在是太厲害了。
反倒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為好。
簡直厲害過頭了。
沈韻無聊的看著安倍晴明寫下的天書。
(根本看不懂好嗎?)
活在印刷品時代的現代人,麵對於古人的草書鑒賞能力基本上為零。
“晴明到底在寫什麼東西?”
安倍晴明回答道:“我想寫一本這個國家的《山海經》。”
“但是已經有《山海經》這個名字了。”沈韻提醒到,“這個名字已經有人用了, 換一個名字吧。”
“我還沒想好呢。”安倍晴明回答道, “等我想到了再寫也不遲。”
“哦, 這樣啊。”沈韻點了點頭, 然後又看了看窗外。
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讓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白色。
她忽然間想起來以前暑假的時候,為了完成讀書報告而看的《宮澤賢治童話集》,裡麵有一首寫雪的詩。
那是宮澤賢治寫給自己妹妹敏子的詩。
可是沈韻本身無法理解宮澤賢治的詩歌。
她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毫無浪漫的元素。
無論是從故事的設計還是從劇情和角色的安排上,全部都是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發。
這一點本是無可厚非。就是過於世俗了一些。
但是畢竟麵對市場的“講故事比賽”,必須要獲得觀眾喝彩的同時也要獲得觀眾在金錢上的支持,不然講故事的人就要餓死了。
可是比起其他的任何地方,沈韻卻覺得“講故事比賽”是一件最為平等的事情。
這是一個不分男女老幼,不分身份種族,不分外貌性格。
隻要具備講故事的才能,就能登台參與的比賽。
這是極為公平的事情。
比起炒作作者本身,為什麼不去炒作這個作家寫的故事?
難道對自己作家寫的故事沒有信心嗎?
但是就算是生前沒有從寫書上掙到錢的宮澤賢治,在死後卻成為了“聖人”。
不為自己,而是為了他人而行動。
簡直堪比近代的神佛地位了。
說起來,最近是不是要搞一個宮澤賢治誕辰120周年紀念日?
沈韻考慮自己要不要跑去看一下宮澤賢治的“不畏風雨日記”實物展。
正在她走神的時候,安倍晴明已經寫完了今天的份額,將桌上的宣紙丟入了一旁的桐木匣子裡。
“這是什麼時候買的?”
這種匣子用的木材可是相當高級的桐木,以本身的材質輕和梧桐樹引鳳凰的寓意而受到了大量的追捧。
安倍晴明是什麼時候買的這個匣子?
“之前修大殿的時候,木工頭說剩下了這些木材不知道該怎麼妥當處理,所以就送給我了。”
這當然是木工頭的謊言。
就算是一個破布頭都能排得上用場,何況是碎木?
無論是拿來練手,還是做什麼其他的小事物,總能物儘其用。
“說謊。”沈韻一下子就揭穿了這個謊言,“是那個木工頭欠了清明的人情吧。”
“被猜到也沒辦法。”安倍晴明承認了這一點後,又誇獎道,“畢竟您那麼聰明。”
“請不要轉移話題。”
話題就是晴明幫了那位木工頭什麼忙。
晴明笑著說了自己幫忙的事情。
木工頭的祖父又藏以前是雕刻佛像的木匠。
佛像的雕刻從挑選木材開始,排除挑選合適的樹木就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在砍下了要雕刻的木材之後,還不能立刻使用,而是要先放在一旁晾乾。
等上七年的時間後,才能進行雕刻。
可在雕刻之前,還需要雕刻師在心中確認佛像的位置。
臉在什麼地方,身體在什麼地方,四肢在什麼位置。
全部都要考慮進去。
然後終於到了雕刻的時間。
又藏在雕刻佛像的過程中,進展極其的順利。
順利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這個順利意味著災難在後麵。
到了雕刻佛祖臉上神情的時候,又藏發現自己無法雕刻出佛祖的麵容。
時限一天天的過去,佛像的其他部分又藏都已經完成了,但是他卻沒辦法將這個佛像的表情刻出來。
(這樣下去的話,不僅僅是信用受損的問題,還有其他的——)
正當又藏焦急不安的時候,他在森林裡看到了一位美麗的少女。
穿著十二單衣的少女。
她身上的衣服華麗到就連一些宮內的女官們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