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變了嗎?
當然變了。
無論是外貌上再也沒有了少年時的青澀稚嫩, 亦或者是“內核”本體。
全部都發生了實質的變化。
這個夢過了多少時間呢?
沈韻對於時間的判斷沒有信心。
因為是夢。
而這個平安京經曆過時間停滯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強大的神明的乾擾下, 彆說是渺小的人類生死,就連季節的變化也全都在神明的一念之間。
連神都是如此,那麼妖怪呢?
看上去都是很好相處的樣子,但實際上這群妖怪根本沒有人類的社會倫理觀。
人類的社會觀念是什麼?
無論是奴隸製封建製還是其他的規則, 全部都是人類基於某個能夠施行的運轉方式施行的。
無論是“肉食者鄙”還是“喀秋莎”都有自己的支持者。
但是這些人類使用的規則不能套用在這群妖怪的身上。
妖怪們施行著一種最簡單質樸並且運行了數十億年的規則。
物競天擇,誰強誰正確。
勝者為王。
安倍晴明最強,所以他說自己人類就是人類, 他想當陰陽師就能當陰陽師, 沒有妖怪願意和他作對。
讓各路妖怪忌憚的強大陰陽師。
那麼其他的人類呢?
隻要沒有妖怪們強, 所以他們活該被吃掉。
而妖怪和妖怪之間呢?
才沒有一起喝茶聊天那麼溫情脈脈。
大天狗對水獺的殺意是真的, 水獺想殺大天狗的態度毋庸置疑, 雪女想要殺掉諷刺自己的大天狗也是真心實意的。
在安倍晴明的家裡——是這群妖怪沒有開打混戰的唯一一個理由。
天生天養的妖怪是這樣,那麼因為人類而誕生的妖怪又如何呢?
“躑躅。”
安倍晴明在屋內呼喚著自己養著的小妖怪。
匣子裡的少女探出頭,怯生生的看著飼養自己的陰陽師。
陰陽師將一張紙放進了少女的匣中。
小小的女孩子在確認了沒有其他的東西要放進來後,才帶著一臉的遺憾從裡麵合上了蓋子。
她所在的匣子到底有多大?
空間的容量是多少?
裡麵到底是什麼樣?
光是想想就覺得可怕。
等安倍晴明將匣子放到了架子上後, 一抬頭, 看到站在門口的沈韻,臉上掠過不安。
他輕輕問道:“讓您久等了嗎?”
沈韻搖了搖頭。
安倍晴明沒說話, 沈韻已經走進了屋,坐在了他的對麵。
她從小長大的房子都是西式結構, 家裡沒有配備和式房間。
她的雙親就沒有這種入鄉隨俗的愛好。
等到了京都後, 赤司給她找的高級公寓也沒有和式房間。
和式的房間要屈膝才能坐下, 相當的不舒服。
但是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情的時候。
沈韻湊到安倍晴明的麵前,仔細的端詳著陰陽師的麵孔。
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晴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麵時的樣子了。”
她特彆討厭繞圈子。
大概是無限輪回的那一天裡麵,和很多社會上的成年人打交道時耗費了太多的心力,以至於現在根本不想再做這種事情了。
考慮到對方的心情,然後直奔主題。
不然客套來去花了半小時都沒有什麼進展。
時間是很寶貴的。
安倍晴明直起了腰,微微向著後方傾斜。
“人都會成長的。”
(靠的太近了。)
仿佛還能聞到對方身上的香氣。
(是什麼時候有的這個香氣?)
不是用多種香料調和出的複和香,亦非單一品種的香木。
而是很難以描述的……更加複雜的香味。
不是人間的香料能夠調配出來的氣味。
是更高位的……是神界香味嗎?
安倍晴明想起來,自己好像在那位龍神的身上聞到過這種香氣。
(是神明的氣味嗎?)
他眯起了雙眼。
(神明啊。)
(是那位神明嗎?)
曾經出現在夢中的那位神明。
當時沒能看清對方的相貌,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但是晴明變的太多了。”沈韻看著對方的表情,觀察一個人不能看他的眼睛,眼睛裡麵根本看不出什麼情緒。
情緒都在臉上。
不能錯過細微的表情。
尤其是在被咬死的情況下,在壓迫之下,人類總會不安的流露出細微的表情。
就算想要強壓下去故作鎮定,但是身體的條件反射是沒辦法控製的。
這種條件反射會浮現在臉上。
隻要經過專業的訓練,這種細微的表情揭露的秘密,遠遠超過任何人的想象。
沈韻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但是她積累了大量的練習時間。
而且還有一個喜好享受的心理學教授的專業教導。
能夠用金錢攻略的心理學教授真是太棒了。
請多賜下一些能夠用金錢買通的學者吧。
不,那些沽名釣譽之輩就算了,這種人實在是太多了。
“晴明,你在考慮什麼?”
匣中少女在匣子裡緊緊地抱著頭。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害怕的蜷縮在晴明放在匣子裡的紙張裡。
那些紙上寫著她看不懂的文字。
那些漢字代表著什麼含義?
到底晴明在寫什麼東西?
她全都不知道。
隻是這些紙上帶著晴明的氣味。
匣中少女靠在一張紙上,雙手捂住耳朵,什麼都不去聽,什麼都不去想。
最後,安倍晴明歎了口氣。
香味縈繞在四周。
他回答道:“您看了許多的妖怪了。”
沈韻點了點頭。
正因為看過了許多的妖怪,了解到了實力上的差距,才會感到絕望。
這些妖怪隨便一個就那麼可怕。
最可怕的是,人類要對付妖怪的那些科技手段,不知道能不能對這些妖怪造成實質上的傷害。
“普通的刀劍傷害不了妖怪。”
秘密藏在心底藏得太久,人就會覺得不安。
如果想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那麼沒有人知道的話,這也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