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屋道滿伸手戳了戳結界上切割空間的光帶。
“倒是你居然做出來了這麼了不起的東西啊……不愧是安倍晴明的老師。”
賀茂忠行自然的點了點頭。
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是“安倍晴明的老師”這個說法動怒的表現。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經認知到了自己將會不如弟子的事實。
因為這份事實而獲得的絕望感,早就已經過去了。
現在的他可以心平氣和的麵對這件事情了。
但是就算知道自己已經可以心平氣和的麵對這件事情,可賀茂忠行也花了足有十年以上的時間才能接受這種從心底誕生的挫敗感。
賀茂保憲就不同了。
他從學習陰陽術的那一天,就明白了自己不如安倍晴明的事實。
但是除此之外呢?
少年在知道了自己不如同門的情況下,沒有自暴自棄,也沒有變成性格敏感脆弱的自卑患者。
如果安倍晴明是不可超越的天才的話,那麼最起碼也不能被其他人超過。
抱著這種想法,賀茂保憲活得相當自由。
在心靈上過著比安倍晴明更加自由的生活。
蘆屋道滿看著自己腳下的這個結界。
這個結界是以名字咒力為束縛,將名為“蘆屋道滿”的人困住的結界。
簡單來說,如果踏入這個結界的人不是“蘆屋道滿”,而是其他人的話——不,就算不是人,是貓,是狗,是蛇,是鳥,隨便什麼物種,都不會被這個結界所困。
這個極其苛刻的限製條件之下,讓這個結界成了牢不可破的直布羅陀要塞。
要離開這個結界的方法很簡單,隻要放棄“蘆屋道滿”這個名字就行了。
但是人類之所以為人,“蘆屋道滿”之所以是“蘆屋道滿”,是因為被“蘆屋道滿”這個名字所束縛。
明知道有這麼一個簡單明快的方法,但是蘆屋道滿卻沒有任何的動作。
甚至因為沒有任何的反抗,反而一直等到了安倍晴明的到來。
本來有賀茂忠行和賀茂保憲兩父子連手的話,想必除了一些相當特殊的大妖怪之外,幾乎沒有什麼不可能輸的理由。
但是蘆屋道滿就可以說是相當特彆的大妖怪。
不,雖然他是人,但是厲害的根本不像是人類的範疇而是已經進入到怪物的領域了。
如同安倍晴明一樣。
這兩個像是互為表裡,互為陰陽,互為黑白的兩個極端存在。
“我想,道滿大人會拒絕放棄自己的名字,還有另外一個理由。”
安倍晴明可以理解蘆屋道滿的原因。
賀茂保憲抱著自己的式神,這隻有兩條尾巴的黑貓是他的式神。
家裡養了超過十三年的貓會成精。
這隻黑貓是他從小就喂養長大的貓,在過了十三年的歲月後,某一日離開了家,就再也沒有回來。
也許是貓終於想要離開溫暖的家,回應自身野性的呼喚。
也許是貓知道自己壽命將儘,不想讓主人傷心而離開了家,自行了斷。
但是賀茂保憲當時的心情——
可以說沒有任何的想法。
他完全不能理解這件事情。
隻是在夜晚的大街小巷四處奔走找自己的貓。
然後相當不幸的,在朱雀門外遇上了正在吞噬屍體的餓鬼。
手無寸鐵的陰陽師對於餓鬼來說自然是絕世的美食。
哪怕沒有肚子,吃下去的所有東西都不消化,可依然被體內的欲望驅使到處尋找吃的東西。
這就是餓鬼。
佛教六道中最可悲的一道。
然後,擊潰餓鬼,救了賀茂保憲的是一頭黑色的老虎。
在看到這匹老虎的第一眼,賀茂保憲就知道這是誰了。
這是他養了十三年的黑貓。
如今成為了有著兩條尾巴的貓又。
“當然不是舍不得自己以名字束縛的那些式神……這種簡單淺薄的理由。”
安倍晴明說的這種“淺薄的理由”,卻是世間諸多陰陽師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
“是為了‘阿葉’對吧?”
蘆屋道滿眯起了雙眼。
“晴明,你可真敢說啊。”
(猜對了。)
安倍晴明做出了判斷後,繼續說了下去。
殿上的鬥法隻是一場聯手演出。
現在才是真正較量的開端。
如果因為蘆屋道滿被困在結界裡而掉以輕心,絕對會死不瞑目。
(雖然對老師很抱歉,但是蘆屋道滿可不是被這種程度的結界困住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