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除了神明和魔法師之外,再也不會有人前往阿瓦隆。
最近一次的其他訪客,還要追溯到尋求湖上仙子幫助的亞瑟王頭上。
人們寧願去參加比武大會誇耀武力,也不願意理睬那已經成了舊日留痕的阿瓦隆。
但是阿瓦隆畢竟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心中的一個夢,一個不管好壞,總想要去的夢想之地。
可是,現在有個人對心愛的女士說,“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想要去的阿瓦隆。”這是何等不同尋常的說法。
不知道阿瓦隆在這片土地上重要性的女王陛下,一開始以為這隻是男人的甜言蜜語,她小時候聽過太多這樣的甜言蜜語了,她見過這世上最肉麻的情詩,也聽過男人為了騙到女人而說出多麼大逆不道的謊言。
這是克勞迪總管的教育課內容,總管大人是個閹人,他沒有男人對女人或者是對男人的那種肉~~~體上的欲求,他有的隻是冷酷無情的利害關係。
他將一切的感情都剖析成了利害關係,這些冷酷無情的東西讓女王登上了王位,戴上了王冠,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第一位女王,也讓她坐穩了王位,獲得了能夠和海峽對岸的龐大帝國一決勝負的權利和戰力。
這當然是好事。
即便任何一個人都擁有的東西她沒有——這也不要緊,她擁有的是同時代任何一個人都沒有的權利和財富。
也有無數的人願意和她交換這一切。
但是,她很快就被打動了。
這種義無反顧投奔於愛情的少年,總是讓女王陛下投以難以言說的包容。
“唉。”她的歎息足以令人心碎。
為換得她的展顏一笑,年輕的騎士願意付出一切。
女王陛下看出了這一切。
這又能怎麼樣呢?
她知道這種不顧一切的後果是什麼。
她見過自己的父親為了能夠迎娶新妻子而對自己生母的折磨,見過他像是忠心耿耿的臘腸狗一樣跟在那位年輕漂亮的情婦裙擺後麵亦步亦趨,他當時是多麼愛這個女人啊,和教會翻臉,和妻子離婚,就為了娶這個女人,他當時是多麼愛她,甚至一廂情願的認為,上帝不讓他和原配有兒子,就是為了讓這個年輕的新妻子生下他的長子。
然後呢?
沒過多少年,他砍下了她的頭,然後娶了第三個妻子。
伊麗莎白公主還記得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她記得自己被當做侍女驅趕,給那個繼母端茶倒水,做一些女仆們乾的活。
她的父親對此視而不見,當時所有人都認為她頭上的公主頭銜早晚會被撤銷,畢竟她的母親已經被離婚了,她自然是從婚生子成了私生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頂著公主頭銜,而那位後來被關進倫敦塔又被她官複原職的首相也帶來了各個貴族們的勸說。
他們讓那位國王等一等,等他的兒子生下來再廢黜公主頭銜。
結果是誰都知道了。
“可我總是要回家的。”女王陛下像是在吟誦一首注定悲劇的詩,這是對少年騎士愛情的挽歌,“我要回到屬於我的未來,你對我而言,隻是曆史的故事。”
“那也無法改變我的心意。”
聽到這麼一個回答,女王陛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難道要十動然拒嗎?
這真是殘忍啊。
她決定殘忍一回。
就在這時,騎士又說道:“我知道這一切,可這又不能阻止我的心奔向您,就像是我無法阻止日升月落一樣。”
兩個人在林中散步,下午的森林慢慢騰起了霧氣。
這是森林潮濕的土壤被午後的陽光曬出的水蒸氣嗎?
還是其他的呢?
女王陛下察覺到自己踩到了什麼。
低頭看去,腳下盛開出了紅色和白色的花。
花毯延伸到了伸出。
不用細說,她和騎士也知道這條花毯通往何處。
在花毯的儘頭,是阿瓦隆。
女王陛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率先走向了前方,騎士緊追而上。
兩個人默不作聲的向著那個儘頭而去。
霧氣席卷了二人。
等白霧散去,騎士發現,在花毯的儘頭是一個巨大地湖泊。
那一片光潔如鏡的湖水前,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阿瓦隆能夠實現來訪者的所有願望,亞瑟王拿到了劍,蘭斯洛特得到了湖上仙子的祝福,女王陛下的心願——
是回家。
他的心願呢?
看著那一片湖水,騎士內心隻有一個願望。
“如果她在未來,那我希望……”
希望什麼呢?
“希望我的名字能流傳到未來。”
不管是以什麼形式。
他忽然想到,女王陛下臨走之時,懷裡還抱著那柄劍。
不知道哪個騎士給她的劍。
那一瞬間,他無垢的內心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嫉恨所侵害。
身體裡高貴而又純潔善良的部分令他為這份嫉恨所自責、愧疚,除此之外的陰暗可怖的一部分,卻讓這份嫉恨肆意在心靈中生長。
◇◇
女王走入了霧中,如同沈韻走如了霧中一樣,她也走入了霧中。
等霧氣散去,她發現自己站在臨時下榻的屋內,她身上還穿著睡袍,懷裡抱著一柄劍。
她褪去劍鞘,那鋒利的刃口與劍身上熠熠生輝的光澤,根本不是此時的武器製造技術能夠打造而成。
這是魔法時代才會擁有的技術。
這個時代已經喪失了鍛造這種武器的能力。
“加拉哈德。”她撫摸著劍身,就像是撫摸一個在曆史長河中逝去的故事。
“莫德雷德。”
最後,她什麼也沒說,收劍入鞘,靜靜等待著隨行的侍女敲開她臥室的門。
這是散落在風中的詩歌,是少年無法追回的初戀,是埋葬在阿瓦隆的祈願。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