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仙樂聽起來是什麼樣的曲子,一時之間很難描述。
沈韻曾經在平安京時見過一場堪稱當世最高傑作的幻術。
安倍晴明與蘆屋道滿兩個人鬥法,明爭暗鬥之間鬥出來了一個蓬萊仙境。
仙境中仙樂飄飄。
本以為這就是人類想象的極限了。
但是女神出巡時的仙樂,是兩種概念。
那不是音樂的範疇。
是敲擊在靈魂之上的——
赤司差點把水壺裡的熱水撒到桌子上去。
沈韻站起了身。
“我去開門。”
開門迎客。
是時候了。
沈韻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努力思考了一下。
不出三秒鐘,她就放棄了思考。
(就這樣吧。)
她有點氣餒。
人類的力量真是小的可憐,在神明的麵前,這種渺小太難受了。
赤司在想,自己放棄綠王的力量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綠王的力量正好克製冥府的女神,或許有一戰之力——或者能夠拖延一點時間。
一點點生的時間。
直到這時,赤司才發現自己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為了幾十萬的家庭,可以接下鈴木家一半的財產,但是現在他決定跑去這些自己背負的責任,隻想救一個心愛的人。
(但是綠王的力量不會惹惱這位冥府的女神嗎?)
赤司想了許多東西,做出了一個決定。然後,沈韻打開了門。
門外刮起了寒冷的風。
那不是冬天的寒風,是亡者的歎息。
足夠凍結靈魂的歎息,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紙片人形們的哀嚎已經消失了。
女神出巡,這些微不足道的哀嚎根本不足一提。
隨風吹進屋內的是大量的花瓣。
透明的花瓣散落一地。
從屋外延伸到屋內,無數的透明花瓣鋪就了一條花之路。
夢幻的透明花瓣層層疊疊在一起,柔軟的花瓣吹進屋內,有的落在了木質的地板上,有的落在了茶幾上,有一片落到了跡部的臉頰上。
他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
伸手去抓這片花瓣,這花瓣柔軟的觸感仿佛是女人背上的細膩肌膚,又像是剛出生的嬰兒的麵頰。
又像是老人皺皺巴巴的手臂的觸感。
跡部下意識地把這篇片花瓣抖在了地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朵被沈韻握在手上的夢幻花上。
夢幻花的根莖是白骨。
(那麼根是白骨,花瓣是肌膚嗎?)
光是想到這裡,他的腦子就要炸了。
敲打靈魂的仙樂,戛然而止的刺耳哀嚎,如同人類肌膚觸感的花瓣,白骨形狀的根莖,這些加在一起,還有漆黑的門外可能走過來的人形生物——
恐懼到了極點。
“彆怕。”
赤司反而安慰起剛剛知道世上有妖怪存在,就要直麵冥府女神的跡部了。
或許是對比一下,發現自己不是最慘的那個吧,赤司的心情反而很快調整了回來。
(我高中就見過羽衣狐了,還見過了神,不過夜鬥神可太沒派頭了。)
和冥府的女神一比,這個國家有哪個神能比她更讓人恐懼呢?
就連她的丈夫也被自己死去的妻子嚇得落荒而逃,隻能落荒而逃,阻攔她的追趕,連反殺的念頭也沒一個。
“就算擔心也沒有用。”
“我一點也沒感覺到安慰。”
話是這麼說,但是跡部也體會到了赤司的安慰,兩個人苦中作樂的互相挖苦了一下,隻覺得神清氣爽,就連敲在靈魂上的仙樂也變得可以接受了。
屋外,穿著華麗和服的女人款款走來。
那是冥府的女神。
無比美麗的女人。
烏黑光潔的長發垂在腳踝,她身上的十二單衣,是人間的紡織業的訂單也做不出來的夢幻般的衣飾。
跡部驚呆了。
這就是冥府的女神嗎?
他一下子就將日本神話傳說拋在了腦後。
這位女性。
是他的理想型。
高貴而又美麗,容姿迤邐。
但是赤司的臉都黑了。
他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甚至脫口而出——
“怎麼會……一模一樣……”
女神抬起衣袖,捂住了臉,輕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