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洱歪過頭看他,嗓音很溫軟:“你說寧昂嗎?他本來就和小孩子差不多嘛,小孩子看到喜歡的東西時,都會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的吧。”
“小孩?”謝持風無聲捏緊了劍柄,忍了忍,沒忍住,冷冷道:“他再像小孩,也不是真的小孩。你就非要縱容他這樣抱你?”
他自己也不明白,心中這股尖刻的無名火是從何而起的。
他不討厭寧昂,卻覺得剛才那個畫麵……礙眼至極。讓他渾身不痛快。
桑洱眨了眨眼,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持風,你在生氣嗎?”
謝持風僵了下,生硬地否認道:“沒有。”
桑洱:“……”
這時,寧昂從煎餅攤折返回來了,抱著一個熱騰騰的紙袋,塞到了桑洱懷裡,熱情地說:“桑桑,都給你,你拿去吃。”
謝持風一語不發,轉身就走。
“謝謝你啊,寧昂,我過幾天再來看你,你要乖啊!”桑洱匆匆捏了捏寧昂的手臂,就趕緊追了上去:“持風,等等我,你彆走那麼快啊。”
“……”
謝持風悶不吭聲,但步速慢了一點。
桑洱追到了和他肩並肩的地方,一邊走,一邊覷他神色,困惑道:“你真的生氣了嗎?”
謝持風目視前方,不冷不熱地說:“你想多了,我為什麼要生氣?”
桑洱:“……”
真不坦率。這反應,不就是已經生氣了嘛。
已經習慣了謝持風像大小姐一樣莫名其妙的小脾氣,桑洱有點兒無奈,腦海裡情不自禁地幻化出了一隻明明已經氣得奓毛、卻還要裝作滿不在乎的貓咪形象。
莫非,謝持風是因為覺得她和寧昂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在一起,違背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德律。就像勞動委員看到臟亂差就反感一樣,所以才生氣的?
不得不說,按照謝持風那清心寡欲、男德滿分、對己對人都很嚴格的性格,這是很有可能的!
唉,看來,隻能儘量不讓他看見類似的情形了。
“持風,這煎餅好香啊。”桑洱識相地轉移話題,撕了一塊餅角,塞進嘴裡,用肩輕輕撞了一下謝持風的手臂,邀請道:“要不要嘗嘗?”
“我不餓。”
“真的不要嗎?可好吃了。”
“不要。”
今天有點難哄,桑洱看了一眼上空的烈日,心生一計,悄悄緩下了步速,落後了謝持風幾步。忽然,捂著肚子,原地蹲下,痛叫一聲:“啊!”
謝持風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見這一幕,心跳微滯,三兩步衝到她身邊,蹲下來,急道:“桑洱,你怎麼了?”
“我肚子疼。不過……”桑洱抬頭,臉上哪有痛苦之色,隻有鬼點子得逞後的壞笑:“如果你請客吃千堆雪,我就馬上藥到病除了。”
謝持風懵了懵。隨即,一張美人臉沉了下來,起身,惱道:“桑洱,你真無聊,怎麼能拿這種事開玩笑?”
“誰讓你一路上都板著臉,我逗逗你怎麼了?”桑洱也站了起來,笑吟吟地說:“走吧,天氣這麼熱,我還真想吃點涼快的東西了。”
謝持風蹙眉,看著她的背影,隻好也跟了上去。
一年過去了,蜀地流行的冰品換了一茬又一茬,隻有千堆雪是經久不衰的招牌。那家賣千堆雪的老字號今天意外地沒什麼人排隊。桑洱拉著謝持風上去。
謝持風沒說什麼,大方地請了客。
付錢時,桑洱瞥見他的錢袋依然是一年前的那個破舊的小老虎。
能用這麼多年的東西,一定對他有特彆的意義吧?
掌櫃手腳麻利,很快送上了兩碗千堆雪。桑洱和謝持風在河邊一條木凳上坐下了,但坐姿截然不同。謝持風姿態端正,背脊挺直,下頜微收。桑洱腦海裡不期然閃過了“大家閨秀”一詞,覺得有點好笑。
相比起來,她就隨意多了,舒服地伸直了兩條腿,用木勺子撥了撥千堆雪,就往嘴裡送了一口,愜意地吹著河風。
謝持風望了望她,又看了一眼碗裡的紅豆,眼底流過了一抹情緒。
他和桑洱一起吃千堆雪的次數並不多。
小時候嘗過挨餓的滋味,注定他不會是挑食的人。
不過,桑洱似乎注意到他每次都會先吃掉這些軟糯糯的紅豆,所以,她次次都以“不愛吃紅豆”為由,將自己碗裡的紅豆挖出來,放進他的碗裡。
看他吃了下去,桑洱就會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明目張膽的偏愛和用心,都藏在了零零碎碎的似水時光裡。
但今天,桑洱卻沒有這樣做了。
那些曾經特殊的好,似乎都在漸漸消失。
謝持風自然不知道,實際上,桑洱並沒有忘記挖紅豆這件事。
在原文裡,挖紅豆的劇情出現過好幾次,而且都是以原主的角度去展開描寫的。由於原文的謝持風極其嫌惡原主,所以,每次都會厲色拒絕她的倒貼舉動。
看來,作者設置這段劇情,隻是為了體現舔狗的一廂情願和自我感動式的討好罷了。人家謝持風根本就不領情。
而桑洱穿書後,逆天改命,把好感度刷到了90。所以,她走挖紅豆的劇情時,謝持風的反應比原文要平靜得多,從頭到尾都冷冷淡淡的,沒有拒絕,當然,也不見得有多高興。
估計是看在90好感度的基礎,才沒有駁她的麵子。
桑洱肯定地下了判斷。
所以,在係統不再強製她走挖紅豆劇情的今天,桑洱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自作主張去做多餘的事了,這樣謝持風也一定會輕鬆點。
桑洱望著河上泛著的碎光,沒留意身旁少年的表情。吃著吃著,也不知是不是剛才裝肚子疼的報應,她還真覺得小腹泛起了一絲墜脹冷痛,慢慢停了動作,按住了腹部。
臥槽,這好像是例假來臨前的感覺。
她例假時間按理不是今天。不過,近來天氣太熱,她吃了太多生冷東西,時間提前了也不奇怪。
謝持風瞥見她的臉色有點蒼白,動作停了停:“怎麼了?”
桑洱捂著小腹,苦著臉:“可能是一下子吃太急了,肚子這回真有點不舒服了。”
謝持風初時沒有讀懂她那有點窘迫的表情,以為她真的生病了,目光一肅,便想為她把脈。
桑洱立刻縮手,搖頭道:“不用,我回去泡點薑茶喝就行了。”
謝持風愣了愣,終於明白了她的暗示,抿了抿唇,白玉般的耳垂竄上了薄紅。
桑洱也有點兒尷尬,沒話找話說:“我也不知道會提前的嘛,還以為是普通肚子疼,想著不要浪費你請的千堆雪,還多吃了幾口。看來隻能回去了。”
“那就回去吧。”謝持風大概也沒處理過這樣的事,站了起來,靜了靜,又開口,聲音很輕:“下次,有不舒服要早說。沒什麼浪費不浪費的,又不是沒機會再吃了。”
桑洱點頭:“我知道了。”
心裡想的卻是——沒有下一次了。
距離她的死遁計劃,還有半個月。
餘下的時間,大概是沒有和謝持風一起逛天蠶都,坐在河邊吃千堆雪的機會了。
.
回到自己的洞府,桑洱脫下褲子,果然,內褲染了一點紅意,還好沒有弄到衣服。
這個世界的女人來例假,墊的是可以循環再用的布。桑洱有係統商城,倒是可以買到現代的衛生巾,各種型號都有。而且,修仙之人的體魄比較強悍,隻要不亂作死,很快就能活蹦亂跳了。
.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
此後一段日子,桑洱持續關注著郎千夜的事兒。這家夥自上次現身後,就再度銷聲匿跡了。昭陽宗布下了諸多陷阱,也暫時沒發現她躲哪去了。縱然恨意沸騰,謝持風也彆無他法,隻能化身耐心的獵人,等這家夥再次現身。
在這樣的等待中,謝持風的生辰又快到了。
他今年十九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