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拿另外的可就沒意義了,桑洱立刻探身,將它奪了回來,塞進了口袋裡∶這塊的顏色最純,我就喜歡這塊。
尉遲蘭廷眼梢微抬,看了她一會兒,才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語氣溫柔,一如既往∶那好吧,你喜歡是最重要的。
是夜。
尉遲府內,夜闌人靜。桑洱早已入了夢。
她旁邊的位置卻是空的。平日裡躺在她身邊、伴她入眠的那人,不見了蹤影。
書房裡點了一盞孤燈。尉遲蘭廷披著發,僅著單衣,衣襟微敞。燭焰映在他的眼窩中,泛出細膩的瑕光。他的手中,拿著一塊玄冥令,穩穩地置於燭火上方。
玄冥令玉料特殊,不會被火燒融。可在高溫燒炙之下,其靠近火源的背麵,卻慢慢地浮出了一個記號。
另一枚如法炮製,亦浮現了同樣的人為記號。
將它們並排放在桌子上,尉遲蘭廷低眼,眸底平靜,有一絲捉摸不定的暗湧。
在大半個月前,有一個不速之客,來到了姑蘇。
那就是昭陽宗的謝持風。
尉遲蘭廷一早就知道這個人。
在幾個月前,那一場和九冥魔境重疊了的修仙大會裡,他和對方也有過一麵之緣。但也僅僅是打過照麵而已,並沒有結下什麼情誼。
謝持風這次登門拜訪,非常突然。而且,他居然不是為了見尉遲家的新家主而來的,而指名道姓要見馮桑。
尉遲蘭廷閉門謝客,並未理會他的要求。
仆人去傳話,謝持風仍不願離去,隻默默地站在門外等。
看到他執拗又憔悴的模樣,仆人忍不住透露了實情,委婉地告訴他,他要找的那位馮桑姑娘已經不在人世了。
本想著這樣就能勸走他了。孰料,原來還挺守禮的謝持風,聽了這話,竟是臉色劇變,不管不顧,硬是闖進了尉遲家的府邸。一路上,他打傷了無數前來阻他的門生,就這樣闖到布置成靈堂的寢殿之外。
尉遲蘭廷迎了出來,麵色森寒,一言不發,就與他打了起來。兩敗俱傷之際,劍風掀起了覆於冰棺上的那層薄紗。
看見躺在棺中的那個麵覆白霜、毫無氣息的少女,謝持風仿佛遭了當頭一棒,麵孔驟然失色,僵在原地。隔了一會兒,他才踉踉蹌蹌地上前,仿佛想看清一點,可走到一半,他就吐出了一口烏血。
尉遲蘭廷怒極,仿佛被侵占了地盤的獅子,豈會讓他繼續接近,立刻就用薄紗重新蓋住了冰棺攻勢更猛。而剛才還不死不休、非要見到馮桑本人的謝持風,則已經失了魂,招數都沒了勁兒,最終,他負著傷,衝出了尉遲家門生的包圍,消失在了茫茫人海裡。
後來,尉遲蘭廷隻知他離開了姑蘇,並不知道對方具體去了何處。
因為這件事太蹊蹺,在之後,尉遲蘭廷一方麵準備著牽絲人偶的招魂儀式,一方麵讓人去查謝持風的底細。這才得知,謝持風那個在大婚之日死去的未婚妻,名字叫桑洱,是昭陽宗青竹峰的弟子。
據說,桑洱的長相,和馮桑頗為相似。連姓名也有一個字重合了。
但這應該隻是巧合罷了。因為,她們兩人的生卒年份不同,有一部分人生是重疊的。
昭陽宗的桑洱死去的時候,馮桑已經處於童年階段了。就算前者死後立刻投胎,在時間上,也沒道理能投胎成馮桑。
這麼看來,謝持風應該是因為失去了妻子,大受打擊,才會變得瘋癲失常,還把容貌相似的馮桑認成了桑洱。
尉遲蘭廷在心中下了這樣的判斷。
但是,不知為何,在桑桑的床下暗格裡找出的那枚玄冥令,卻時不時地在他的眼前晃動。
桑桑藏起的玄冥令,是昭陽宗的弟子才能使用的東西。
謝持風的未婚妻子,正好就是昭陽宗的弟子。
這個令尉遲蘭廷想不通的、仿佛冥冥中注定的巧合,讓他無法就這樣放過這條線索。
所以,之後,他想方設法地弄來了兩塊玄冥令,在閒暇時,加以研究。
在舊日庫房裡找到玄冥令的說法,自然是假的。
但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打不開它。最終,隻好暗道自己太多疑了,儘做一些沒意義的事。
為了與桑桑的遺物加以區分,尉遲蘭廷在後來搜集的那兩塊玄冥令上留了記號。
平時無色無形。隻有放在火上麵燒,溫度升高,記號才會浮現出來。
桑桑回來後,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玄冥令的疑雲,也因為沒有研究進展,而被擱置下來了。但是,他還記得,桑桑蘇醒的那一天,第一件事,似平就是去檢查她以前那張床的暗格。
仿佛是想找回那塊玄冥令。
到了今天晚上,三塊一模一樣的玄冥令放在她麵前,她眼也不眨,就選到了她原本藏起來的那一塊。
即使被他繞開了注意力,她還是堅持要那一塊。
這究竟是純粹的巧合,還是說,桑桑真的有某種辦法可以對玄冥令進行分辨?
可若這麼說的話,她又為什麼非選那一塊不可?
若她不是昭陽宗的弟子,不管拿到哪一塊玄冥令,不都是一塊死玉嗎?
若她不是….
若她是呢?
一個荒謬而突兀的想法,遽然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在這時,房中的燭火恰好燃到了儘頭。
外麵已經天明了。
作者有話要說∶【腦洞小場】
謝持風∶我的老婆似乎又沒了。(吐血)尉遲蘭廷∶我的老婆似乎不簡單。(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