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持風怎麼會在歸休城?!
雪亮的銀光,如颯遝流星,破開幽邃的夜色,快得讓人的雙目隻來得及捕捉劍刃上的靈力殘影!
秦家弟子見勢不好,紛紛提劍迎戰。但他們手裡的劍,在月落劍麵前,就像是燭焰照見了明月,囊時,變得黯然失色,接二連三地遭到當胸重擊,橫飛了出去!
-名年紀尚輕的少年,看到自己的同門一個個都倒下了,憤恨地一瞪眸,竟高喝一聲,初生牛犢不怕虎地迎頭而上。隻是,在劍刃的靈力相擊的那一刻,他的身體血肉,仿佛轟地一下,一股暴裂無聲的劇痛感,從指尖傳到了四肢百骸,佩劍應聲碎裂,在虎口皮肉也震得開裂∶"啊——
桑洱的左手抓住裴渡的手臂,右手護在他背上,在包圍陣的中心,目睹了一場結局毫無懸念的鏖戰。
本來已經被自己一方控製住的局麵,突然來了一個攪局的人,秦躍怒極冷笑,推開了一個擋在他前麵的門生,掠了上去。身為家主,秦躍的修為和身法,都比普通弟子要強得多。但要對上謝持風,還是有些勉強。
那條牽係著裴渡脖子的銀索,在這種時候,反倒成了影響他的身法的枷鎖。秦躍不得不恨恨地鬆了手,全力應對謝持風。
桑洱∶"!!!"
秦躍鬆了手,但銀索卻還是緊緊地纏著裴渡的脖子。裴渡的脖頸鮮血直流,氣息奄奄,桑洱著急,左右一看,發現周圍沒幾個人在注意到,連忙探身,往前一爬,抓住這條銀索。
秦躍剛才揮出它時,它是一道摸不著的光。但失去了操控者後,這玩意兒就現出了實體,冰冷柔滑,桑洱趁亂將它扯了過來,發現銀索儘頭,是一個漂亮的銀圈。
桑洱福至心靈,將它套到手腕上。
果然,這玩意兒會聽戴著它的人的話,突然就鬆開了裴渡的脖頸。裴渡痛苦地咳嗽了起來,桑洱湊近一看,才發現這銀索上竟然有尖刺,淺淺地刺進了裴渡的脖子裡,汲著他的血。此時,這些尖刺一見空氣,就仿佛有生命力一樣,蠕動著縮了回去。
這到底是什麼,未免也太邪性了。
不等桑洱反應,忽然,銀索就迅速地縮短,繞著桑洱的手腕轉了幾圈,亮光一閃,它竟整個融進了她的皮膚裡。
下一秒,她白皙的手腕上,就浮現出了一圈尾指粗細、如同紋身的圖騰,仿佛用精細的畫筆勾勒的一樣,神秘妖異。淡淡的血紅妃色,讓人想到了它身上那些貪婪汲血的尖刺。
桑洱∶"?!"她抓了抓手腕,觸到的隻有光滑的肌膚,這東西拿不下來了。
不是吧,居然還玩強買強賣!
那廂,秦躍和謝持風在空曠的街上,踏著傾斜的屋瓦,周旋了幾個回合,終於還是不敵對方,噴出一口鮮血,急退數步,勉強地才用劍撐住了身體。
被這麼一通攪弄,所有人的站位都變了。密不透風的九連環鎖陣,也不攻自破。
四周旋轉的絞殺暗光,也倏然熄滅。
空氣中有冷風掠起,桑洱的眼梢一抬,就看到自己眼前,出現了一片拂動的衣袍。
壓在地上的手指微微一蜷,桑洱深吸口氣,仰起了下巴。
謝持風如疾風般,衝破了絞殺陣,來到了她跟前。
已經走到那麼近了,他卻仿佛還是十分難以置信,死死盯著桑洱∶"秦…….小姐,真的是你嗎?"
-其實,他今晚會出現在這裡,實屬偶然。
深夜經過城門,察覺到附近有人交戰,他本來不打算多管閒事。但沒想到,目光不過隨意一掠,他就在包圍圈的中心,看見了已經失蹤了十年、生死未卜的秦桑梔!
她似乎遇到了麻煩,護著身後一個人,被一群修士用劍指著。
謝持風本要出手相助,走到屋簷上,恰好聽見了她和彆人的對話,才得知,秦桑梔護著的那人,竟是裴渡。
而她周圍的人,則是秦家的其他修士,為首之人甚至是她兄長秦躍。@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善
但看得出來,秦桑梔對自家的人有很強的敵意,並不想被秦躍帶回去。
所以,謝持風還是毫不猶豫地出了劍,給她解了困。
顧及到這些都是秦家的人,他到底沒有下殺手,隻點到即止地用月落劍的劍背去攻擊、破陣。要不然,這些人的下場,恐怕就不是單純的內傷,而是身體直接被切成兩截了。
"是我!"桑洱用力地點頭,急切道∶"先離開這裡再說!"
謝持風肯定是認出了她是白月光才會幫忙的。縱然心頭有千言萬語,現在也絕對不是敘舊和解釋的好時機。
二選一的話,她鐵定要跟謝持風走啊!
忽然肩上一沉,裴渡麵容蒼白,竟已失去意識。
桑洱撐著昏迷的他,站了起來。
謝持風看了一眼她攙著的裴渡,眼底閃過了幾分厭惡和冷意,但他終究沒有說什麼。
月落劍在夜空下飛快幾轉,聽從召喚,回到了他的手裡。
謝持風踩到劍上,將桑洱和裴渡拉到了他身後。
"慢著!給我站住!"身後的秦躍搖晃了一下,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謝道友!若我沒有記錯,你與我秦家無冤無仇,甚至連一點交集和關係也沒有,為何你今晚要插手我秦家的家事?!""
謝持風沒有自報家門,但他的月落劍,又有誰不認識?
謝持風頓了頓,低聲留下了一句∶"不是毫無交集。"
秦家門生如今的狀況,已攔不住任何人了。秦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月落劍載著他們,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裡,眼中的陰鷙,濃得化也化不開。
謝持風帶著桑洱離開了歸休的附城。直到已經看不清天空被城池照亮的光芒了,他們在路邊的一座破廟前停了下來。
謝持風找到了榆木神像前的燭台,吹開了灰塵,點亮了燭火。旁邊有蒲團,裴渡枕在了蒲團上。
一團溫暖的昏光靠近了她,謝持風將點燃的燭台放到了一旁。
"已經那麼遠了,秦躍應該追不上來了。"桑洱主動開了口,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蒲團,說∶"你也坐下吧。"
"..好。"
謝持風撩開衣擺,坐了下來。和桑洱之間,有一個自然而守禮、恰到好處的距離。
昏光中,桑洱跪坐在一旁,給裴渡的脖子止血,用的還是她準備給自己跑路用的包袱裡的藥一方才趁亂離開時,她不甘心丟掉這個包袱,就硬是背走了它。
萬幸,那些傷口的血痕很淺,裴渡的血很快就止住了。但他的力量,應當沒那麼快恢複。
在桑洱做這些時,謝持風就迎著燭光,他的雙目有幾分晦澀和迷茫地看著她。
在他的記憶裡,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秦桑梔,是在十年前的渡口旁,那時候她的歲數是二十出頭。
但現在的秦桑梔,看著卻隻有十七歲左右。
除了年紀,她彆的地方倒是和他記憶裡一樣。
耳垂上的小紅痣,秀麗柔和的麵容.
十二三歲時,他也曾經這樣坐在秦桑梔的旁邊,看著她寫藥方、貼春聯、給他夾餃子、送他小老虎錢袋。
那時候,正值他對男女之情還懵懵懂懂的年紀。對眼前的大姐姐,他確實曾經萌生過朦朧的好感。後來,因為惡人的從中作梗,他被人以一種極為殘酷的方式送走了,沒機會對她道彆,說一句謝謝,也沒來得及做些什麼報答她。
故而,在秦宅失火、秦桑梔失蹤以後的很多年裡,他一直記著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結局,一直都對此耿耿於懷,十分自責。以至於,在幾年後的廟會,突然在街上看到一個有點像秦桑梔的背影,他瞬間有點失控,不顧一切地追上去。
他曾經以為,這樣的感情,就是矢誌不渝的喜歡。
直到桑洱出現,直到桑洱離開,謝持風終於明白,原來他對秦桑梔的仰慕、親近與喜歡,無關男女之愛。它是感恩,是愧疚,也是他的內心深處對溫情與歸屬感的渴望。
秦桑梔,這個收留了他的大姐姐,是這些美好溫暖的名詞的化身。
在那段灑滿血淚的時光裡,她就如同一輪柔和的銀月,懸在天彎,在無儘的長夜裡庇護了他。
但是,謝持風從來沒有摘下這輪月亮,將它據為己有,困於懷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