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蘭廷說的著名的戲班子,是走南闖北、四處唱戲的類型。來到姑蘇後,便盤下了第一名樓鳳台樓,搭起了戲台,打算在這裡待一段日子。
到了約定的日子,尉遲蘭廷帶桑洱去了臨江的一家酒樓吃飯,這是姑蘇本地最有名的食肆之一,常有權貴出入。不僅可以臨窗欣賞江上遊船,離鳳台樓也僅有一街之隔,吃完飯,散個步就能過去了。
但坐下不久,尉遲蘭廷就臨時有事離開了,還囑咐桑洱先用餐。
桑洱點了點頭,獨享了一個雅間。吃飽肚子時,已是酉時末。萬裡無雲的天空沉寂為了暗淡的深藍,鱗次櫛比的樓宇也亮起了燈火。尉遲蘭廷還沒回來。
她不會要失約了吧?
桑洱有點疑惑,擦了擦嘴巴,正要去走廊看一看。門在這時被敲響了。
方才載他們來的馬車夫出現在門外,恭恭敬敬地遞上了一個竹牌,說:“桑姑娘,二小姐說戲馬上要開場了,吩咐小的直接護送您過去鳳台樓。她說稍後便過去那裡和你彙合。”
竹牌是進入鳳台樓所需之物,近日一牌難求,類似於看戲的票據。
桑洱“哦”了一聲,接受了安排。
夜幕下的鳳台樓,猶如一株璀璨的玉樹,內裡三層,絲竹樂響、推杯換盞,彙成了鼎沸的人聲。來到門口,馬車夫就不便入內了。桑洱獨自走了進去,好奇地環顧著四周的裝潢。
來到了竹牌指引的二樓,這兒的位置是最好的,可以俯瞰戲台,又沒那麼擁擠。
燈光已經暗下來了,尉遲蘭廷還是沒來,也許是被什麼麻煩事耽擱了吧。
桑洱趴在了欄杆上,不知不覺就被台上的戲吸引了。正當她看得入神的時候,一隻手從後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
“嗯?”
桑洱毫無防備地轉過頭,便看見了一張微笑著的水紅色的唇。
視線往上瞧,桑洱就呆住了。
尉遲蘭廷……居然穿了男裝!
頭戴黑紗帷帽,黑發都束了起來,月白衣袍玄色衣帶。眉如墨染,風神俊秀,隱有幾分穠麗豔煞的邪氣,和女裝時不相伯仲,甚至還更好看幾分。
桑洱瞠目結舌。情不自禁地退後了一步,後腰就撞上了欄杆:“你、你怎麼穿了……”
“我在女扮男裝啊。”尉遲蘭廷彎下腰來,將她困在了欄杆上,刷地打開了手中的折扇,在側麵擋住了他們的臉,微微一笑,說:“桑桑覺得怎麼樣?”
尉遲蘭廷的眼形狹長。眯眼笑時,更顯細長,可還彆說,還挺像狐狸的。
如果遇到了蹩腳的道士,搞不好真會把她當成畫皮妖怪。
他們在二樓的樓台一角。旁邊的柱子懸掛了一溜橘紅色的燈籠。下方的旦角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婉轉的故事。周遭的觀眾,注意力都被戲台吸引了,沒人注意到他們這個角落。
明知如此,麵對近在咫尺的這張臉龐,桑洱的心跳還是微微加快了,腰也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靠:“什麼怎麼樣啊?”
尉遲蘭廷好脾氣地重複:“我的男裝怎麼樣?合桑桑的眼緣嗎?”
桑洱眼珠子一轉,誠實地說:“合。”
尉遲蘭廷的眼睛微微一彎,似乎很開心。可下一瞬,桑洱便一臉嚴肅地說:“但是,蘭廷姐姐,你以後還是少這樣穿。”
尉遲蘭廷的笑容一僵:“嗯?為什麼?”
因為你的胸本來就一馬平川了,男裝還得裹胸,再這樣一壓,就更加沒有胸了——桑洱心想,但這話也不好說出來,不然,太傷尉遲蘭廷的自尊了。
她就搖搖頭:“反正你彆穿。”
尉遲蘭廷:“……”
被一打岔,桑洱都差點忘了一件事。她低頭,在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一包還熱乎乎的東西,塞到了對方手中:“對了,你剛才走得急,肯定還沒吃東西吧。我給你打包了一些吃的,拿好。”
尉遲蘭廷怔了怔。
拉開絲線,手上的絲絹散開了,露出了幾塊雪白的糕點。
尉遲蘭廷的表情,怎麼一時消沉,一時開心的?變得也太快了吧。桑洱嘀咕了一聲,戲台上的演出恰好到了高潮,桑洱便繼續托著腮看戲了,沒有再去看身後的人有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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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戲班子回來後,尉遲蘭廷隔三差五就帶桑洱去遊玩姑蘇的各個名勝。桑洱不知不覺就在這兒待了快八天了,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滿滿的,腦子不用轉,跟著喝玩樂就好,彆提多快活了。連肚子上的肉好像都多了一坨。
法器拍賣會的時間越來越接近,也差不多該出發了。不料,在這時,尉遲家的主母卞夫人忽然提出要帶家中的女眷去清靜寺禮佛,同行人包括旁支的女眷,尉遲邕的兩個小妾,當然也有尉遲蘭廷。
不得不說,在仙道盛行的今日,卞夫人還保持著齋戒聽佛的習慣,還挺罕見的。
反正就是去住一個晚上,不會影響法器拍賣會的行程。
沒想到這麼平平常常的一次禮佛,會出了大事。尉遲蘭廷是第三天淩晨回來的,還受了重傷。聽說,清靜寺以前是亂葬崗,底下鎮壓著許多凶物。她們這行女眷入住清靜寺的夜晚,尉遲蘭廷所住房間底下的凶物跑了出來,襲擊了她。
桑洱起床時已經是中午了,得知尉遲蘭廷受傷的消息,十分著急。聽說尉遲蘭廷為了不吵醒她,是在院子另一側的那間偏室裡處理傷口的。桑洱急急忙忙地穿好鞋子,推開偏室的門,跑到了屏風的內側:“蘭廷姐姐!”
屏風內,放了一個高高的浴桶,尉遲蘭廷已經出水了,正在擦身,影影綽綽地能看見他的身體輪廓,以及青絲後那一片光裸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