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起身,端著一杯熱水過來。桑洱警惕地坐了起來,這一路走來,都沒人識破她的身份,在裴渡這兒,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露出馬腳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裴渡也不嫌地上臟,坐在了床邊的地板上,懶洋洋地說:“我要是說了,你可不能生氣。”
桑洱為了增強氣勢,錘了錘枕頭,催促道:“快說!”
“其實我第一天就看出來了。”裴渡單手托著腮,抬頭看著她,笑出了小虎牙:“但你好像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我就裝作沒發現,一直喊你做‘哥哥’了。”
桑洱:“……”
真沒想到裴渡的眼睛這麼尖。難道是因為他在銷金窟待過,見多了男男女女,才練了這麼一雙火眼金睛?
見裴渡一臉的無辜稚氣,桑洱皺著臉,惱了一會兒,也就想通了。
算了,歸根結底還是她改裝的技藝不夠精湛,下次再努力便是。而且也答應了裴渡不會生氣的,他們昭陽宗弟子,個個都言而有信。
喝了熱水,舒服了點兒。裴渡見狀,機靈地說:“我去把早點端來!”
桑洱吃了幾塊荷花酥,因昨夜沒睡好,擦了擦嘴,就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姐姐,你昨晚沒睡好吧?”裴渡瞄到了什麼,伸出手,接住了從她嘴角掉下來的酥酥碎末,說:“你再睡一會兒吧,中午我再叫你。”
桑洱點了點頭,就躺回了被窩裡。然而腹部依舊有些酸墜感,眉頭不知不覺就皺了起來。
“睡不著嗎?我給你哼歌怎麼樣?”
桑洱想睜眼,眼睛就被他的手輕輕蓋住了。耳邊響起了極輕的哼歌聲,輕靈動聽的旋律,字音卻極陌生,不像中原的語言。
還挺好聽。
睡意漸漸侵襲了神智,桑洱迷迷糊糊地就被這陣歌聲哄睡了,這次是真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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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身體不適,桑洱推遲了兩天才動身離開瀘曲,她打算順便帶裴渡離開這裡。雖說他後背的傷還沒愈合,但不管去哪裡養傷都比留在瀘曲好。她走後,可就沒人罩著他了。
但臨走的時候,裴渡卻提出想和她結伴上路,先是垂著眼,有些可憐地說自己一個人還是會害怕。接著,又變著花樣地撒嬌,說有他陪著,路途絕不會無聊,他也絕不會給她惹麻煩的。
桑洱不禁心軟了。這就是所謂的驚弓之鳥了吧。也是,他這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小倌,萬一又被垂涎他美色的壞人盯上了,絕對連跑都跑不掉。
於是桑洱同意了:“那好吧,我帶你去法器拍賣會。”
裴渡瞬間笑了起來,甜甜地說:“謝謝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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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在離開前還需要做些準備。裴渡額頭的黥字不僅惹眼,還是一個很容易讓人記住的特征。得想辦法遮住才行。
正好,桑洱從尉遲蘭廷那兒拿到了不少漂亮的玉石裝飾,她左挑右挑,忽然看見了一塊合心意的,拎了起來,搗鼓了一會兒。
後方,房門打開了。裴渡活潑明快的聲音傳來:“姐姐,我回來了,馬車已經備好了,我們現在走吧。”
“來得正好,你快過來。”
裴渡不明所以,走過去一看,便是微微一僵。
桑洱的手心放著一塊扁扁的圓玉,穿過了一條紅繩,她晃了晃手,說:“裴渡,你擋一擋額頭上的黥字吧,免得找你的人因為這個特征而認出你來。我這兒沒有額飾,你先用著這個吧。”
明明隻是一個無足掛齒的禮物,但不知為何,裴渡的表情卻變得有點奇怪,眼眶仿佛紅了幾分,凝滿了悲傷,半晌,他才接了過來,將玉石捏在手心,仿佛那是什麼失而複得的寶物:“嗯……我知道了。”
雖然沒有證據,但桑洱相信,裴渡以前肯定是沒有收過禮物,才會這麼激動。
白天的瀘曲,一片祥和。他們的馬車在街上和秦家一行門生擦肩而過,在城門處,被簡單檢查了一下,就能出去了。
桑洱回過頭,看著遠去的城門輪廓。她聽說,秦家迄今還沒有捉到刺客。看來,正如那個小二所說的,真正的刺客早就跑出十萬八千裡遠了。
過了幾天,桑洱就將瀘曲和秦家拋到了腦後,帶著裴渡,抵達了傳說中的法器拍賣會。
這場盛會是在一座山中張開結界舉辦的,前來參與的修士非常多。桑洱看什麼都很新鮮,走得稍快,裴渡略慢了她半個身位,嘴裡懶洋洋地叼著一根糖。
走著走著,桑洱就發現,有好些個年輕的修士,本來表情還挺正常的,但當目光落在她這邊,稍稍一定,就很快避開了視線接觸,臉色微微煞白,扭頭就走了。
桑洱:“?”
奇怪,她這幾天,是教訓過兩三個來找事兒的小流氓。難道她的威名都已經傳得那麼廣了嗎?可她這不是在做好事嘛,怎麼覺得大家見到她,就跟見了閻王爺差不多?
大家在怕什麼?
桑洱有些迷茫,嘀咕了一聲,回頭看了看裴渡。
裴渡將糖從嘴裡拿出來,眨巴著眼,一臉無害:“怎麼了,姐姐?”
“沒什麼。”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吧,桑洱摸了摸後腦勺,說:“人太多了,你記得跟緊。”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