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兒還不打算去嗎?”
李念原渾身一震,敦實的身軀也不知打哪兒來的靈活,“嗖”地一下跳了起來。
“去,當然要去!”
徐承誌眉頭一挑,也不說話,隻看著他在屋子裡像無頭蒼蠅一樣轉了一圈,就從大門口又轉悠回了太師椅上。
李念原的心情他何嘗不懂,他十歲上母親就去世了,十五歲時父親也去世,他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孤單了半輩子,如今乍聞親人尚在,那是希望就在眼前又擔心空歡喜一場的忐忑不安。
他溫柔地一笑,放下茶杯,伸手輕按住李念原的手腕。
“你彆擔心,你不是說九成九是尋著了麼,錯不了。”
李念原道:“當然錯不了,你沒見那同我搶螃蟹吃的丫頭片子,眉眼同我生得有七八分像嗎!”
徐承誌呆呆地盯著李念原的臉瞧了好一會兒,愣是沒能把這句話接下來。
要說這人在一起三十年是什麼感覺?他是不知道彆人怎麼樣的,他隻知道自打李念原中年發福,體態日趨敦實後,年少時他清俊倜儻的模樣在他的記憶裡就如同琵琶彆抱的青樓頭牌,自此是一去不複返。
他慢吞吞地道:“真沒看出來。”
李念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老徐,你年紀大了人不好看了眼神也不好了,你做的玉器生意最考驗眼光,我看你趕緊把生意傳給你兒子吧。”
徐承誌看看自己依然是當年的風流瀟灑,隻是多了幾條皺紋。再看看罵他的李念原,圓臉配刀子嘴整個像“冬瓜”。
罷了罷了,反正他徐承誌忍了三十年,就喜歡他這張刀子嘴,於是不但沒生氣反倒是勸他:“你在這呆著也不是個辦法,你一跑了之,那禦史夫人肯定會寫信回家告訴家裡遇著你的事,你再拖下去,你的腳還沒進人家門檻,她的信就到了。”
李念原身子一顫。
先彆說他做生意從來就沒晚過彆人一步這事了,萬一那丫頭片子的信比他先到,對方瞧了信知道了原委,他就試不出對方的真假了。
“去,今天就去,現在就去。”
他跳了起來就要往門外走,徐承誌慌忙把茶杯一放,拿上擱桌子上的一封信急匆匆地追了出去。
兩人坐車到了什刹海吳雅家門前,李念原抬頭看了一眼圍牆和大門,挑剔地說了一句:“這宅子小了些。”
徐承誌輕聲說:“京城寸土寸金,住的都是權貴,隻有王侯勳爵之家才能住五進以上的大宅,有這樣一座三進的大院子算是相當殷實富裕的人家了。”
李念原白了他一眼,意思是我還不知道,我就隨口說兩句不行嗎?
他上前去敲門,不多一會兒門緩緩打開,徐大柱探出頭來,他瞧著兩個陌生人站在門外,打扮穿著還與京城裡的旗人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從外鄉來的,一下便警覺了起來。
“你們是何人,打哪來的?”
李念原剛要說話就被徐承誌給拉住了。
徐承誌遞上一封信道:“我倆乃是兩淮的商人,有事要求見你家主人。這是如今寄居江寧的前武英殿大學士、刑部尚書熊賜履大人替我二人寫的引薦信。”
徐大柱原本聽見“商人”二字都打算關門了,徐承誌後半句話又把他給拽了回來。他疑惑地瞧著兩人,他是不知道熊賜履是誰,但大學士,刑部尚書是多大的官他可是知道的,畢竟隔壁就住著他家老爺的堂弟,如今的工部尚書薩穆哈薩老爺。
徐大柱說:“你們且等等,我進去回稟我家主人。”
李念原道:“你晚了幾天來就是跑去江寧弄了這麼一封信?”
徐承誌道:“那巡鹽禦史出身當朝勳貴鈕祜祿氏家族,禦史夫人想來也是出自門當戶對的人家,咱們是下九流的商人,貿貿然登門誰會見咱們?好在我在江寧有些產業,同那熊賜履的家人略有交道,這才托他寫了這樣一封信。”
李念原一聽就懂,什麼狗屁交道,無非就是徐承誌砸了錢請那熊什麼的家人在他跟前說了好話,這才得了這樣一張紙。
說來這滿清的小皇帝果然是沒開化的,瞧瞧用的都是什麼人,不是熊(熊賜履)就是牛(鈕祜祿)的,聽說還有頭豬(明珠),一朝堂的動物。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李念原的畫風就是這麼神奇,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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