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馬爾抬起頭來,兩個人目光對上,他忽然一巴掌拍在菲恩的腿上:“不愧是熱愛古典樂的樂迷,有眼光!”
“……”
菲恩看向那隻拍在自己腿上的手,皺了皺眉頭,那人一無所覺,又把手收了回去:“你也會彈鋼琴嗎?”
菲恩輕描淡寫的說道:“會一點。”
內馬爾又問道:“那你最拿手的是什麼樂器。”
菲恩說:“小提琴。”
內馬爾忽然對他另眼相看:“這麼厲害?”
“業餘愛好。”
“……”
內馬爾所說的那位鋼琴家長著一張東方人的麵孔,他們倆坐下來四手聯彈了一首曲子,主要是鋼琴家在彈,內馬爾在旁邊劃水。
但能夠與著名鋼琴家合作一手鋼琴曲,他還是顯得很激動,談完之後得到鋼琴家的讚揚,他甚至站起來興奮的大喊了兩聲。
內馬爾問菲恩:“你聽過這首曲子嗎?”
菲恩直接給出了曲名:“《Chariots Of Fire》。”
這曲子雖然不屬於古典樂,但是他很有名,曾經登上過倫敦奧運會的開幕式。
那位鋼琴家是長著一張東方人的麵孔,菲恩沒怎麼聽過他的作品,但內馬爾對他的評價很高,說他與巴薩俱樂部一直都有合作關係,還曾經參加過他們的慶功宴。
菲恩對鋼琴家這些商業活動不感興趣,倒是對他的作品很感興趣:“聽聽他的作品。”
內馬爾點開視頻軟件,搜索鋼琴家的名字,隨意墊了一個,是音樂會的錄像,菲恩一聽就皺起了眉頭:“肖邦?”
內馬爾看一眼標題:“肖邦的《第一序曲》。”
兩個人一起安靜的將這首曲子聽完了,內馬爾問:“怎麼樣,是不是很厲害?”
菲恩給出肯定的評價:“非常厲害。”
“哈哈哈哈哈。”內馬爾大笑,“喜歡嗎?來巴薩,說不定有機會見到他。”
菲恩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不喜歡。”
“額……”
內馬爾看他一眼,見他依舊衣服冷淡的表情,也看不出他是單純的不喜歡這位鋼琴家,還是一語雙關,不喜歡巴薩。
“你不是說他非常厲害,為什麼又不喜歡?”
菲恩說:“我不喜歡他的風格,並且我認為他不適合肖邦。”
“???”
太陽已經落到了海平麵以下,海天相接處仍殘留著一片橘色的餘暉。
兩個小朋友放下果汁,脫掉鞋子,正在柔軟的沙灘上玩耍。
內馬爾忽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為什麼不適合?”
聊起自己感興趣的領域,菲恩倒是變得稍微健談了些:“這位鋼琴家的演奏風格比較……”
他思索片刻,還是找了個不太恰當的詞:“癲狂。”
內馬爾正在喝咖啡,聽到這個詞,差點一口噴出來:“我見過他本人,是一位紳士。”
“諾亞,盧卡……”菲恩的目光時不時就會落在兩個孩子身上,此時忽然大聲招呼他倆,冷聲道,“回來。”
兩個小朋友玩著玩著,不知不覺就跑遠了,被他的聲音一驚,又趕緊跑了回來。
內馬爾這個老父親慈祥多了,笑嗬嗬的衝孩子們說道:“不可以跑太遠。”
兩個小朋友乖乖地點頭,內馬爾給了個飛吻:“玩吧。”
小朋友繼續玩耍,大人也收回目光,繼續剛才的話題。
內馬爾問道:“癲狂是指什麼?”
菲恩說:“肖邦不需要戲劇性和歌唱性,而是含蓄、克製的釋放,更加浪漫和古典。”
“!!!”
內馬爾用一種“雖然我聽不懂,但我覺得你很厲害”的眼神看著他,菲恩的目光卻一直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滑動兩下,選了個視頻點開。
同一個鋼琴家演奏不同風格的作品,李斯特的《唐璜的回憶》,取材於莫紮特的歌劇《唐璜》。光是聽聽就能感受到非同一般的難度和技巧,鋼琴家的表現更加外放和狂野。
視頻播完,內馬爾抬起頭來看向菲恩,想聽他的評價。
菲恩說:“這個更適合他。”
“哈哈哈哈哈哈!”內馬爾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甚至笑倒在菲恩肩頭,抬眸看著他,眼睛亮亮的,“其實你剛才說的,我一句都聽不懂。”
“……”
菲恩轉過頭去看兩個正在沙堆裡打滾的孩子,一言不發。
內馬爾低著頭回了一條好友的信息,再次抬起頭來,發現菲恩一直麵朝著大海的方向,沒再說過一個字。
內馬爾拍拍他的手臂:“嘿,兄弟,跟你開個玩笑。”
“……”
“雖然我聽不懂,但不妨礙我覺得你說得很好。”
“……”
這時候,他的手機又想起短信提示音,反正菲恩不搭理他,他就低著頭,繼續回信息。
這時候,咖啡館開始播放一首他熟悉的歌曲,聽著聽著他就跟著哼了兩句,最後又唱了出來。
巴西巨星的歌聲裡沒有技巧,全是感情,可他自己卻唱得很投入很深情,搖頭晃腦還得配上手上的動作。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聲輕笑,抬起頭來,竟然看到菲恩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在對上他的目光時,又強行摁了下去。
老實說,這大半天過去了,內馬爾就沒見他笑過,挺有趣的,於是唱得更大聲,更起勁兒,剛才為了看視頻,兩個人挨著做的,現在乾脆湊到人跟前唱,誓要把菲恩逗笑不可。
這歌聲實在難以入耳,唱歌的人卻不自知,菲恩喝了口咖啡,麵無表情的聽完了。
內馬爾撞了撞他的肩膀:“想笑就笑。”
菲恩中肯的評價道:“唱得很好,以後彆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內馬爾仰頭一聲大笑,“我偏要唱。”
“……”
天完全黑了下來,孩子們回到大人身邊的時候,已經沒法看了。
兩顆白白嫩嫩的小團子出去,灰頭土臉的回來,衣服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顏色,倒過來抖一抖,金發裡全是沙子。
爸爸和舅舅帶著他倆去衛生間門洗手洗臉,回來之後又讓他們吃了些東西。
時間門差不多,是時候帶著孩子們回酒店休息。
天色早已經黑了下來,遊客們從沙灘轉戰到夜店,一路上行人不多,吹著海風沿著海岸線漫步,舒適又愜意。
孩子們玩了一整天,到這個時候旺盛的精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兩個小家夥揉揉眼睛,望向自己的爸爸和舅舅,異口同聲的說道:“想睡覺。”
兩個人分彆抱起自家孩子,小寶貝們靠在爸爸和舅舅肩頭,很快就沉沉的睡著了。
一開始他倆還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季前賽,孩子睡著了,也就默契的不再聊天,繼續往前走。
快到酒店的時候,內馬爾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騰出一隻手去摸褲兜,卻摸了個空——手機在另一邊。
盧卡被鈴聲吵到,有些不安地將頭轉了個方向,嘴已經嘟了起來。
菲恩看著內馬爾抱著孩子彆扭的伸手去掏另一邊的手機,他乾脆一伸手,將盧卡接了過來。
內馬爾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趕緊掏出手機按下接聽鍵。
電話是內馬爾的父親打來的,和他談起工作上的事情。內馬爾用眼神和菲恩打了個招呼,走到遠處去接。
以菲恩的臂力,一個人抱兩個孩子完全不成問題。比起內馬爾他的肩膀更加寬闊,盧卡趴在他的肩頭,倒是睡得更熟了。
於是,就這麼一路走回了酒店,內馬爾才掛掉電話。
他本想把兒子接過來,可盧卡睡得正沉,菲恩懶得折騰,直接讓他去按電梯。
上了電梯才發現,他們不但住同一家酒店,還住在同一樓層,相鄰的兩個房間門。
內馬爾一點也不意外,這一層樓全是套房,本來也是球員來伊比薩島度假的首選,說不定半層樓都是熟人。
到了房間門門口,大家互道晚安,各自帶孩子回房。
諾亞睡得迷迷糊糊,被舅舅弄醒了去洗澡。這次菲恩有了那麼點經驗,給他洗頭的時候十分注意,儘量不讓水流到他眼睛裡,還給他塞了一塊毛巾,讓他不舒服就自己擦。
洗完澡,又給小家夥吹乾頭發,穿好衣服,將人塞進被子裡:“睡吧。”
諾亞卻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菲恩皺眉:“怎麼了?”
諾亞說:“舅舅,你還沒有和我說晚安。”
菲恩沉吟片刻,俯下身,在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個吻:“晚安。”
諾亞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舅舅晚安。”
第一天早上,菲恩一睜眼,小家夥已經滾到了他的身旁,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頭,嘟著嘴,睡得呼呼的。
菲恩翻了個身,撐著手臂看他,看了一會兒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他肉嘟嘟的小臉蛋兒。
人類幼崽可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很煩人,卻又很粘人。他看著你的時候,仿佛你就是全世界最厲害的人,他那麼弱小,需要你全心全意的保護。
小家夥忽然睜開眼,又閉上,翻了個身,小屁股撅得高高的,沒過多久,又翻了個身,這次直接坐了起來。
兩隻小手揉一揉眼睛,茫然的四下看看,有點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片刻之後,他又掀開被子,自己滑下床,赤著腳在地毯上跑。
菲恩看著他,竟然猜不到他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