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姚覺得他這建議倒是頗有結婚照的意思,就同意了。
蘇姚又想到,一張黑白照片掛在牆上,對她這個來自後世的人來說,有點不太吉利,儘管這是一張雙人照。
於是她就問師傅,“這照片是不是可以上色?”
師傅點頭,“上色要加錢,大約半個月才能拿到。”
加錢就加錢,這錢蘇姚願意掏。
在蘇姚掏錢之前,周言安攔住了她的手,把他的錢遞給了照相師傅。
蘇姚這時候愣了愣,對哦,自己現在是結了婚的人,用周言安的工資是合理合法的行為。
交完錢,老板給了一張寫著編號的紙條,說是半月後拿著條子領照片。
蘇姚讓周言安一起收好,畢竟照片是他付的錢。
周言安將之收進了牛皮紙袋裡。
今天出來一趟,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快到中午兩人才忙完兩件,因此在周言安提議說去吃飯的時候,蘇姚直接拒絕了。
“我們去供銷社買東西的時候,隨便買點吃的墊一下就行。”
周言安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不得不說,這時候物資貧乏也不是沒有好處,就比如說對錢包很友好,可以留得住錢。
看見蘇姚連糖和醋這樣的調料都要買,周言安攔住她說,“咱們團裡的小賣部有,就不要在城裡買了。”
蘇姚還是第一次知道,團裡竟然還有一個小賣部。
當然這個小賣部主要是為了方便知青們,而且家屬們都在這裡過日子,也有這方麵的需求。
儘管知道有團裡有小賣店,蘇姚在供銷社買的東西還是不少,其中買得最多的是糖果,一共買了五斤。
她是這樣跟周言安解釋的,“我們今天領證,可以當成是喜糖給家屬院的鄰居們分一分,大家彼此熟悉。”
“你做主就好。”
擺在蘇姚心頭,目前最重要的肯定是裝修東屋,所以出來的一趟,她買得最多的還是裝修需要用到的東西。
直到周言安的雙手都占滿,才跟她建議,“還有什麼想買的,可以寫一個清單,讓司機幫忙帶回去。”
有這種好事不早說。
既然如此,就先不買了,反正快到兩點半,也該回去了。
到家以後,蘇姚將買回家的東西進行規整。食物和其他物品分開。
粉刷牆壁會用到的材料單獨擺放在東屋。
蘇姚就跟周言安說自己的打算,“買得幾斤喜糖,給各位鄰居分享一下。”
也不能在下午上門 ,這時候各家的男人都還沒回家呢。
蘇姚合計了一下,就在差不多飯點前後上門,人家要是留著吃飯,就說趕著去下一家,下次再留著吃飯。
反正主人留客吃飯,也不過是出於禮節,不一定是真心想留飯,一推一拉之間,彼此把麵子做到位就夠了。
蘇姚事先準備了兩套說辭,對於跟周言安搭班子的老同誌,不管是職位比他高的團長和政委,還是在班子裡話語權沒他強的副團和其他主任們。因著人家資曆老,年紀大,對待他們和家屬,那得把小輩的態度擺出來。
就說,“搬進家屬院以後,一直想上門坐坐,但是家徒四壁,家裡什麼東西都沒有,也不能空手上門。今天去領證,我就說這也算是個喜事,那順便買點糖,給大家夥分一分,我手裡拎著糖上門,雖然不多,但總算不是空著手了,我才敢過來認認門。我們都是年輕人,我又是個新來的,啥也不懂,以後我在這家屬院裡還得靠嫂子照顧呢。”
解釋了自己搬過來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上門拜訪,全是因為手裡沒有能上門的機會。為什麼要解釋這句話,那就是把自己擺在了小輩的位置上。
說完這一番話,對麵的人聽著能不舒心嗎?
而對於可能年紀比周言安大上幾歲的營長和副營長的家屬,咱們也不能把姿態擺得太低,這樣也不利於以後開展工作。
但是也絕對不說就是要盛氣淩人嘛!
反正年紀差的不多,那主打的就是一個同齡人相處。
蘇姚拿著糖進了門就說,“我們去領證,順手買了點喜糖,給大家分分,沾沾喜氣。以後我們也住在這家屬院裡,大家互相照顧。”
蘇姚和周言安最先拜訪的是石團長家,他是周言安的直屬領導,又是家屬第一個搬進來的,所以他跟老婆住在家屬院的一號房子。
跟這位石團長不是第一次見麵的,一個多禮拜前就曾經被周言安帶到辦公室裡,見過這位石團長。
蘇姚能感覺到,這位石團長似乎比較照顧周言安。
於是坐在周團長和周團長老婆麵前,拉家常的時候,蘇姚就說,“周言安跟我說過,這麼多年,多靠團長照顧。”
周言安可從來都說不出這種話,不過蘇姚覺得這話也算是萬能話術,不管這人有沒有照顧過,都覺得自己是照顧了,屬於是不會出錯的那種話。
石團長輕哼一聲,“算這小子有良心。”
他還想長篇大論說些自己曾經給周言安擦屁股的那些往事,周團長老婆一看他架勢,就知道丈夫要乾什麼。
使勁掐了他一把,硬生生地讓石團長把話給咽了回去。
“你們倆都是好孩子,領了證就在一起好好過,不管怎麼說,日子是自己的。”為防止丈夫再開口,她警告般地瞪了一眼,繼續跟蘇姚說,“你們剛過來這邊,應該缺的東西比較多,嫂子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當年搬家剩下的東西,都陸陸續續被送了出去。倒是你大哥,年前發了一個搪瓷盆,我們還沒用過,你們要是不嫌棄,就拿去。”
一個搪瓷盆現在可不便宜,但現在的重點不是錢的問題,是有錢也買不著。
蘇姚出門的時候不記得買盆,家裡確實沒有盆。
但蘇姚從跟這兩口子剛才的對話裡得知,兩人還有個女兒,快二十歲了,也該到了結婚的年紀。她猜測,這盆大概是周團長老婆,在給女兒攢的嫁妝。
那這實在是不能要。
石團長的老婆能提出來,本來就是真心想給,要不就不說了,“彆磨嘰,又不是什麼貴重物品,給你就拿著。”
她自己是有工作拿工資的女人,所以在丈夫麵前就硬氣得很,在送人東西的時候,絲毫不需要詢問丈夫的意見。
也許在將來,一個搪瓷盆不貴。但是在現在這一個搪瓷盆在現在確實是貴重物品了。
蘇姚思索片刻於是說,“可千萬彆說便宜還是貴這話。隻當是你們先買到了,接濟我們,等我們買到了再還。”
石團長老婆看她堅持,知道這也是個不愛占便宜的主,隻好說,“行行行,你這丫頭真軸。”
等把這兩人送走,石團長老婆對著丈夫說,“小周愛人找得好,陪他那個性子剛剛好。”這個油滑勁兒呦。
石團長老婆警告丈夫,“人家蘇姚跟小周感情現在看著挺好,你彆在中間添亂。”
石團長委屈,“我這哪裡就是添亂了。”
結果卻換來一個白眼,“你可拉倒吧,你想說的那些,在人家姑娘看來未必是好話。”
“我覺得挺好,小蘇聽見愛人這麼勇武,那不得更崇拜他。”
“你在外麵少大嘴巴咧咧,小周的名聲一半都是讓你給敗壞的。”
從石團長家出來,周言安拎著的糖果,就被放進了搪瓷盆裡端著,看著也不突兀,十分和諧。
上門的第二家是孫政委家。
他本人跟周言安沒那麼熟悉,在周言安和蘇姚上門的時候還愣了一下,然後才把人往屋裡讓。
他坐在家裡,都能聽見石團長大嗓門,因此知道周言安去了他家。但是周言安會帶著老婆上他家,這對他來說有些吃驚。
因為還有蘇姚,孫政委衝著屋裡叫,“姐,來客人了。”
孫政委看著跟蘇父年紀相仿,但是從屋裡出來的女同誌看著卻老相許多,聽孫政委喊來人姐姐,蘇姚猜測這兩人是姐弟關係。
可看兩人相處,蘇姚又覺得這兩人不像是單純的姐弟。
那位大姐親切地接待了蘇姚,兩家不太熟,隻是簡單聊上幾句家常,蘇姚和周言安就告辭。
在孫政委家出來以後,蘇姚偏頭看向周言安。
周言安明白他所想於是說,“孫政委的夫人是童養媳,要比孫政委大上幾歲。”
那就怪不得了。
不過,蘇姚對孫政委的觀感不錯,這人發跡當上乾部,還沒丟下老家的糟糠之妻。
在家屬院裡完全走上一圈,天就徹底地黑透了。
走完最後一家,把喜糖完全分完,兩人才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務。
這半天走下來,蘇姚能感覺到每家每戶的情況都不一樣,反正挺有意思的。
不過除了最開始的團長和政委家,蘇姚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姓尤的副團。
沒辦法,他家的情況實在是太特殊了。
這位副團長看著四十多歲,老婆看起來卻不到三十歲,長得那叫一個漂亮,氣質也特彆好。
與蘇姚上輩子看過的明星相比,都不差什麼。
他家的小孩七八歲的年紀,長得粉裝玉琢精致可愛,跟這年代的小孩完全不同。能看出來是經過悉心照顧,且受過良好教育的孩子。跟五大三粗的尤寶全看起來完全不一樣,蘇姚當時想著是因為媽媽漂亮的緣故,尤寶全那樣的基因都能影響。
從這位副團長家裡出來,就聽見周言安說,“尤團長現在的妻子是資本家大小姐,她前夫也是資本家後代,社會關係複雜。”
周言安隻說這些,蘇姚卻很能從中延伸,出身不好卻長得漂亮的女人,為了不受苦,跟前夫離婚。為被庇護,選擇了年紀大自己十幾歲,泥腿子出身,但是曾經上過戰場,能用戰功庇護她的軍人丈夫。
而尤寶全娶一個年齡相差十幾歲,但是成分不好的女同誌,說不是貪圖人家的美貌,也沒有人相信。
蘇姚一下子抓住了關鍵詞,“現在的妻子?他以前還有老婆嗎?”
“在鄉下有一個,幾年前離婚了。”
“為了娶現在這個老婆,所以跟以前那個老婆離婚了?”蘇姚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周言安,“也不是,他在婚姻上有些不順,之前離婚,尤團長不是過錯方。”彆看周言安平時寡言少語,這團裡的八卦,他知道的還真不少。
蘇姚:“......”那她就知道了,被綠了唄。
周言安又說,“他家的小孩,是繼子。”
蘇姚:那就怪不得了。
她輕哼一聲。
兩人站在大門外,還沒進家門,看見屋門前站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影。
因為沒有燈,看得不真切,隻能看見這人身材高大,蘇姚後退了兩步。
倒是周言安發現了來人是誰,語氣不太好地問了一句,“有事?”
看見兩口子回來了,他往前走了兩步,蘇姚看清楚了臉。這人她還認識,是張海翔。
“你們可算是回來了,我快要被蚊子咬死了。”
看他手裡抱著東西,但天黑看不清楚內容,隻知道是一大坨,蘇姚問道,“您這是?”
張海翔把東西塞到周言安懷裡,機關槍一般說道“知道你們今天肯定忙,沒時間去宿舍搬行李,我這不是學習雷鋒做好事,主動幫你們把被子搬過來。”
蘇姚這下就算不想知道,也知道了張海翔把周言安的被褥送了過來。本來在白天領完證以後,蘇姚就想過領完證就要睡到一起的問題。
但她那時候有些鴕鳥心態的想法,其實按照周言安的性格,說不定不會主動開口提出搬過來,她還是可以自己睡。
他有點酸酸地補充道,“宿舍裡其他行李讓周團長明天去搬就行,反正婚假能放很多天。”結婚可真好,能放婚假,他都想為了婚假,給孩子找個後媽了。
張海翔要走,蘇姚叫了他一聲,“張教導員等一下。”
蘇姚回去抓了一把糖,遞給他,“我們今天領證順便買了一點喜糖。”
蘇姚在出去散喜糖的時候,給家裡留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今天晚上就用到了。
沒有剛結婚,就分床睡的兩口子。
兩人都是這樣想的,一個人想不能剛結婚,就主動睡在另一個屋子裡,於是他故作鎮定地把自己的被褥放在西屋的炕上。
另一個人看見他的動作想的是,已經結婚了,不讓人家跟自己睡一鋪炕,這不是侮辱人嗎。也是強忍著不自在,沒有將人趕進東屋去睡。
就在這樣的心理活動之下,兩個都不自在的人,並排躺在一鋪炕上。
第一次跟男人躺在一張床上,很難說蘇姚是什麼樣的心理活動。
但是不管怎麼說,防備占了最多。
於是她雖是躺進了被窩裡,一直沒有睡著覺。生怕這男人白天還是人模狗樣的,晚上就不乾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