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茉的眼圈紅了一周。
他的心像是被蜜蜂給蟄了一下,酸楚的痛感刺激著他的神經。
“打擾了。”
他對她的方向說出這句話,卻不看她,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班上的同學無意阻攔,顯然,他去意已決。
在他離開之後,宋茉滾燙的眼淚終於抑製不住滾出了眼眶。
他憑什麼在時隔多年以後再度出現,一句打擾了,再度讓她
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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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寇響在酒吧裡找到了徐嘉茂,他早已經喝得爛醉如泥。
他把他扛回了家。
徐嘉茂的家在城西一帶的爛尾房出租屋,轉過曲曲折折的陰森小巷,來到一處三層高的舊磚房。
樓梯間空氣潮濕,夾雜著某種陳年的腐朽氣息。
他一個人住,單間,屋裡隻有一張床,桌上擺著煙灰缸,還有幾個東倒西歪的空啤酒瓶。
啤酒瓶下麵,居然還壓著幾張試卷,滿分的數學和理綜。寇響想象著這家夥半躺在沙發上,一邊喝啤酒一邊寫作業的場景,想想居然還他媽覺得——
有點酷。
寇響將喝得爛醉的徐嘉茂扔在沙發上,有些不大耐煩,也不知道自己腦子抽了什麼風,搭理他這家夥做什麼,可是偏偏看見了他就沒有辦法放任不管。
就在寇響準備要離開的時候,徐嘉茂卻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管我做什麼”
“是啊,老子管你做什麼。”
徐嘉茂從沙發邊勉力坐起身,打火機哢嚓一聲,燃了根煙,同時又遞給了寇響一根煙。
“沒什麼招待的。”
寇響接過了他手裡的煙,坐在他身邊,徐徐抽了一口。
兩個男人就這樣坐著,微風拂動著灰色的窗簾,窗外夜空中懸著一輪皎潔的圓月。
兩個人靜默了許久,徐嘉茂突然開口:“我配不上她。”
沒頭沒腦的一句,寇響也不知道怎麼接,隻平淡地喃了聲:“懦夫才說這種話。”
“你懂什麼。”徐嘉茂又從冰箱裡開了兩瓶啤酒,遞了一瓶給寇響:“女人可以高攀,但是絕對不能低嫁,所以你和你們家楊小吱,不會有什麼問題。”
“說你自己,少扯老子的事。”
徐嘉茂淡淡道:“故事很簡單,我跟她青梅竹馬,我媽以前在她家幫傭,那時候我們年齡小,什麼都不懂,玩到一塊兒久了便有感情,後來她母親興許是覺得我們關係太親密,所以辭退了我的母親,那時候我也長大了許多,知道我們之間太多隔閡和壁壘,沒有結果,所以也就離開了。”
“後來她找過我一次,那一次我說了些該死的話,傷害了她。”
寇響說:“讓人想打瞌睡的故事。”
“隨便你怎麼嘲笑,不過有一點我得告訴你,她喜歡你是因為你身上有我的影子。”
寇響冷嗬:“哦。”
“不過一切都結束了。”徐嘉茂伸了個懶腰,略有醉意的他似乎話格外多了:“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兩條平行線,永遠不可能有交集。”
幾分鐘後,徐嘉茂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一條短信,來自宋茉——
“我們聊聊。”
那天晚上,宋茉和徐嘉茂站在空蕩蕩的小巷口聊了很久,街道潮濕,空氣中有雨後青草混合泥土的生澀氣息。
沒人知道他們到底聊了什麼,但是兩天以後,徐嘉茂重新背著書包來到了學校,走進教務處的辦公室。
出來的時候,他的開除處分變成了記過。
直到很多年後,在一個收視率頗高的訪談節目中,宋茉才娓娓道來,她說那天晚上,她隻告訴了徐嘉茂一句話——
“如果你想娶我,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將來找一份體麵的工作。”
我們之間,何止深淵鴻溝,可是
隻要你敢邁出第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會毫不猶豫飛奔向你。
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什麼東西不需要付出努力,愛情更需要拚命。
你不能指望著什麼都不做,便什麼都有。
在全場觀眾感動唏噓的時候,主持人又問了宋茉一個問題,那麼您的先生後來到底跟教務主任說了什麼,他才會同意不開除他呢。
宋茉淡淡一哂:“他說,隻要讓他念完高三,他保證,會考出附中自建校有史以來,高考的最高分!”
全程觀眾一片嘩然,唯有宋茉,目光裡閃爍著篤定而又自信的目光,她從始至終相信他,而在後來攜手相伴的漫長人生路上,他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那一屆高考全省理科狀元考出了令後來所有考生高山仰止的分數。
他的名字叫徐嘉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