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吱演奏完這一首《初心》,便需要休息一會兒,宋茉見她下台,立刻端著高腳紅酒杯朝她走了過來,言笑晏晏:“《初心》啊。”
她話音似乎意味深長:“怎麼突然想要彈這首,不會是以為某個人”
“剛剛突然有一下子,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好像他在看著我。”楊吱毫不掩飾地說:“這麼多年,那種感覺依舊沒有變。”
於是有感而發,她彈了《初心》。
“茉茉。”不遠處有人在叫宋茉,宋茉連聲應道:“來了。”
然而就在她路過楊吱身邊的時候,手裡的紅酒杯突然傾灑,幸而楊吱早有防備,往後推了推,於是嫣紅的酒汁沾濕了她的衣角。
“啊呀,真是抱歉抱歉,把你的衣服弄壞了。”宋茉掩嘴驚呼,特彆誇張:“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楊吱一臉無語地看著她,裝什麼裝,這麼明顯故意的做法,以為她看不出來還是怎麼樣的。
“你在鬨什麼。”楊吱無奈地問她:“又犯老毛病了嗎。”
宋茉特彆無辜:“吱兒你又誤會我,我真的是不小心。”
楊吱自覺這些年和宋茉相處還算愉快,畢竟兩個人都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幼稚不成熟,而且自從宋茉和徐嘉茂在一起之後,楊吱和宋茉之間更加不存在什麼仇怨。
兩個人一起在娛樂圈打拚,有的時候還會相互幫扶一把,畢竟在這個圈子裡,多一個勢均力敵的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楊吱也鬨不準宋茉到底在整什麼幺蛾子。
潔白的裙角邊沾染了幾滴猩紅的酒汁,格外明顯,顯然她不能再繼續彈奏了,必須將將裙角處理一下。
“我去一下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她說完便朝著盥洗室走去。
待楊吱離開以後,徐嘉茂來到宋茉身邊,宋茉嗔怪地看他一眼:“她又得誤會了。”
“你就當幫幫忙做個好人。”徐嘉茂安撫道:“待會兒她就會明白了。”
宋茉高傲地轉身離開:“就當是彌補過去年輕不懂事犯下的錯,不過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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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室外麵的公共水台邊,楊吱正用水潤濕自己的衣角,將酒漬拭去,幸而沾染的時間不長,量也不多,用水稀釋以後便不是特彆明顯了。
邊上洗手間有人走了出來,步履沉穩而輕緩。
楊吱的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恍然抬起頭來,鏡麵倒映的背後,男人以背影對她,卻也停住了腳步。
那幾秒的時間,於楊吱而言仿佛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
她從來沒有想過,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境遇,她甚至從來都沒有幻想過真的會有相見的一天,隻要不保持期待,就不會失望。
這些年來,她將自己過成了歲月靜好的模樣,似乎高三的那一場失戀,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都看不出對她有什麼打擊,甚至他們還在慶幸
終究是小孩子,小孩子的戀愛,時間一長也就慢慢淡了,忘了。
隻有楊吱自己知道,無數個漫長黑夜裡她是怎樣徹夜輾轉著思念一個人。雖然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愛,的確可能隻是年少衝動的戀情,但是那樣莽撞的衝動,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有了。
楊吱手忙腳亂地用紙巾弄了弄衣角的汙跡,便準備離開了,路過寇響身邊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從皮膚表層細細密密地導入心間,兩個人身體都是同時敏銳地一顫,然後同時觸電般地分開了。
相距約莫半米的距離,楊吱感覺周遭呼吸都燥熱了起來。這麼些年,他眉宇間早已經褪去了年少輕狂的鋒利棱角,顯得更加成熟穩重,唯獨那內勾外挑的丹鳳眼,依舊閃動著熟悉的神采。
眼角下,那道傷疤似有淺淡了許多。
當年分彆之時,倆人都是青澀的藍白校服,而此刻重逢,一個西裝筆挺,另一個禮裙優雅,兩人遙遙相望。
楊吱先對他禮貌地笑笑:“響哥,好久不見了。”
這聲稱呼,的確是好久沒聽過了。
寇響垂斂了眸子,掩住目光裡湧動的波瀾:“真的很久沒見了。”
“你也來參加這個晚會,宋茉都沒有跟我提過。”
“徐嘉茂也沒有跟我提到,你會來。”
楊吱忽而間想起方才宋茉怪異的舉動,忽而間似乎明白了什麼。
“如果知道我會來,你還會”楊吱本來想讓氣氛輕鬆一下,可這話說了一半,又生生咽了下去,暗罵自己蠢,兩個人這多年沒見,早已經不複過往那般隨意,她來不來,與他來不來有何關係,她沒那麼重要。
今晚腦子裝麻辣燙了嗎?
看著楊吱微微泛紅的臉頰,寇響無傷大雅地笑了笑:“如果知道你會來,我還會再好好打扮一下。”
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領帶,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她的尷尬。
楊吱也笑了笑,儘管這個笑容含著苦澀。
“叔叔好些了嗎?”她問。
寇琛蘇醒過來是在一年前,然後一直處於休養的狀態。
“好多了,能吃能喝,能說能笑,還會拿皮條抽人。”
所以他的情緒也輕鬆了很多。
“那就好。”
就在這時候,寇響突然走近了她,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細長的指尖,落到了她耳畔發絲的位置,輕輕地捋了捋。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溫熱的指尖,碰到自己耳廓邊緣。
他神色溫柔,幽深的眼底閃著悸動,為她將一縷垂散的淩亂發絲挽在耳後,這是下意識的本能動作,一如當年無數次這般溫柔和寵愛地為她挽起發絲。
楊吱打了一個激靈,卻見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腦門,輕鬆地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你都長這麼大了。”